绍兴诗刊/张壬的诗（七首）
张壬，1972年出生，嵊州人，媒体工作者，热爱诗歌、摄影。
张壬的诗（七首）
游金庭观
这里的草木是魏晋的
就像一个人的前世依稀可辨
来到这里 已经错过了樱花的季节
自然也错过了你的意气风发
看到的是几株野草 年复一年
在屋顶上惬意地开着淡黄色的小花
此时 这座无人居住的庭院
只剩下一丁点仿造的风度
能够想像的是 在当年
你把一个国家的风云
信手变幻为院落上空的晨曦和晚霞
你寄情于四周迷蒙的山水
那支鼠须笔下 你洒脱的书写
却依然清醒地懂得 如何藏锋于心
而你的后代则更愿意描绘你
抱着一只肥鹅时憨态可掬的模样
没有人真正探究过你暮年的心情
有的谜永远都没有谜底
哦 其实我们都需要这样一个
可以让受伤的心灵永久得到避难的地方：
宽大 洁净 几乎与世隔绝
注：金庭观在绍兴市嵊州市东三十五公里处的金庭镇，原为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故宅。
雨中的塔尔寺
没有想像中的神秘感，雨中的塔尔寺
只有一种让你难以抗拒的宁静
广场上，一个匍匐跪拜的女人
她的虔诚被反复机械的动作
生动地刻画，和那些廊檐下的人们
一样，其实她并不想感动任何人
就像你，从未妄想一场没心没肺的雨
可以彻底洗净一个人的灵魂
但是此刻，雨砸在另一颗雨的脸上
刺骨的疼痛却在你的心中弥漫
注：塔尔寺创建于明洪武十年（1377年），位于青海省西宁市西南25公里处的湟中县城鲁沙尔镇，是中国西北地区藏传佛教的活动中心。
残 翅
一夜间你的生死骤然成谜
风暴已不知下落
在语言的现场
我找不到一枚暴力的动词
因而也无法还原
你不顾一切的挣脱
这残缺的肢体
如同一把旧时代完美的扇子
遗落在潮湿的岸上
未留一点体温
四周如此寂静
像一个人的追悼会
在医院
身体单薄的化验报告单
躺在病房的抽屉里愁眉不展
它的脸远比我们的命运更苍白
针头刺入血管，但盐水
并不总是输送释然的情绪
深陷这座苦难的集中营
我们的压抑将最终无处可逃
每个人都命悬一线，就像窗外
那棵冬天的树，光滑的枝头
颤栗着最后一片枯瘦的叶
一辆担架车被推进电梯
床单下的手似已无力握紧拳头
我们一起上升，也许要到
天堂的高度才停得下来
此时，我们已不是探望别人
而是和多年后的自己默然相遇
我们都是护士站的电脑里
那些尚未输入的名字
午夜，一只草蛉突然闯入我的书房
然而此时门窗紧闭，你的出现是个诡异的谜
仿佛来自于梦与现实之间一道若隐若现的缝隙
我的睡意顿无，就像一整座森林骤然降临
满室都是清新的空气，在你透明轻薄的羽翼下
一种虚构的生活也因而得到最完美的庇护
而在冰冷的电脑显示屏上，在洁白的灯罩上
你信步游走，你的眼睛折射着金属般华丽的光泽
但对于堆积如山的书卷，那些扉页上如雷贯耳的名字
庄子、考布斯基、茨维塔耶娃......你却分明不屑一顾
或者说，你翠绿的身躯原本就是神示的诗篇？
当你消失在蓝色的条形窗帘背后，正如你悄然到来
似乎连这片午夜的寂静也无法安抚你的意兴阑珊
接 近
——纪念王驰
我可以非常庸俗地形容，窗外的雨声
是谁在那里毫无节制地哭泣？
但在这样的夜晚，读你的诗
触动我的，其实是词与词之间的陌生感
我当然并不怀疑，总会有人想起你的一生
仿佛他已经提前过完这辈子
在我心中，你无数次离去
却又无数次归来，就像这个徘徊不定的雨季
事实是作为一名死者，你在墓地里平静地呼吸
也从不质疑，隔壁那个养猪场的合法性
而作为一名生者，我在努力接近
一种被神唾弃的生活，那样无可救药
访李鸿章故居
淮河路上，一对狮子的瞪视
让我感到无比心惊－－
仿佛我依然身处一个禁忌的年代
迈入这座修复得近乎完美的庭院
却像走进一百多年前
一个孤独的人风雨飘摇的内心
多尴尬！抬头四望都是高耸的建筑
它卑躬的身躯尤其显得瘦小
似乎这就是一个皇朝凄惶的背影
廊外，年年都绿了芭蕉
屋檐上的凌霄花此刻开得如此招摇
足以遮掩我毫无来由的悲戚
历史的天空湛蓝，而我穿梭于
一个个幽深的厅堂，直到推出门外
大街上的喧哗与骚动又扑面而来
注：李府又名李氏家族旧宅，是晚清名臣李鸿章的家宅，位于安徽省合肥市庐阳区淮河路步行街中段208号。
（本期照片摄影 张 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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