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风在说（组诗）/王亮庭

    王亮庭，江苏兴化人，80后，小学教师，曾在《天津文学》《椰城》《教师博览》《延河》《散文诗》《绿风诗刊》等各级刊物发表作品数百篇。

不仅仅是风在说（组诗）

                          王亮庭（江苏）

  雨整整下了一天

告别一种极端
却又走进另一种极端
——盼望已久的雨
遗传了阳光的暴烈

想象上帝可憎的嘴脸
检讨自己的幼稚
大地和小草一样，是随意
可以摧残的果实

水库直往下倒
担心会冲出天坑
头顶上的雷声不依不饶
加紧锻造闪电的锋刃

每次出击近乎咆哮
亮晶晶的泛滥第一时间逃离
伞花随处开放。多少人
要把纸船抛到身边的海里

  只  是

我认识许多花
只是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我认识许多石头
只是没有一一坐过

我认识许多树
只是远远地看着
我认识许多鸟
只是它们终将飞走

我认识许多河流
只是不能随它们而去
我认识许多村庄
只是无法深入其中

我认识许多路
只是走着走着就转弯了
我认识许多人
只是至今我们仍是君子之交

  风在说

春天很快离去，它急匆匆的
要奔向哪里？它行李太多
带不走的便送给我们作礼物
这是风后来告诉我们的
说的时候含着歉意
好像是它做错了事情

它红着脸，说起春天的决绝
说起不可知的远方
说起复杂的亲昵和背叛
这个世界，谁也不能真正
理解谁。总是一个阶段
一个阶段。选择决定一切

而它留了下来，留在燕子
的翅膀上，留在蓝天的怀抱里
留在恬静的花叶间，留下来
继续生长着，每天不厌其烦地
说着，那些细小的幸福

  对  镜

不敢靠近镜子
不敢看正在枯萎的自己
曾经也是一朵鲜丽的花
昂扬在岁月的枝头

风贴心地服侍我
不知何时，风云突变
继续向前，实则在后退
什么不停坠落，不是眼泪

我还是很坚强的
在皱纹里游泳，在白发林
荡着秋千。但最终逃不脱
那极端的暴风雪

我清洗衣服，时光清洗我
一水又一水。像衣服一样
慢慢掉色，慢慢干瘪
迟早老成无人问津的树皮

也许这才是真实的自己
像镜子一般冷冰冰
自己在自己面前现形
然后走开，默默庆贺胜利

  花落知多少

一夜风雨
是孟浩然听到的那些吗
四季有时多么相似
春天是兔子的尾巴
夏天正穿过我的指缝
一夜风雨是它的友情提醒

我保持生活的常态
睡时，拉上窗帘
醒来，做一只蚂蚁
伤感的人是真实的人
伤感不是诗人的专利
根源是骨子里的鸟鸣

我没有听见鸟鸣
千年以后，它们是否
也学会了走进人的内心
阳光是一部分
阴霾是另一部分
可能更重要

面对陌生的夹竹桃
我盛开怜惜
落下的即为坟冢
侥幸的脸色惨白
仿佛是我被折磨得
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但我不会逗留
我已习惯
一边欢喜一边疼痛
一边疼痛一边愈合
我已习惯，将不关己的
和关己的，视作等同

我也是那首诗的作者
所有鸟鸣，所有花朵
都是那首诗的作者
我其实就睡在孟浩然的隔壁
我也有迫切的疑问
没事的话，我打算去数数

  入  夜

随着天黑我也慢慢静了
其实一切都未消失
但我感觉因为缩小而安全
小镇好像我的房间
入夜后，它拉上了窗帘

所见全是模糊的剪影
而这似乎更贴合人的本心
让陌生归于陌生
只细致地数着脚下的路途

灯光也是一种委婉的倾诉
它聚集的终将不知不觉地散去
饭店里为一两桌客而忙着
散步者陆续出发，专注于温习

每个人都是星辰
每棵行道树都是星辰
不去辨认，不说违心的话
小镇逐渐进入修行的状态
远离白晃晃的肉身

  一只蝴蝶

有风无风都在颤抖
它把整个身体当作翅膀扇动
也只能在低空迟缓地游移

它是一张纸的成虫
茧破成碎片，时光破成碎片
它拎着采撷的花香逃脱

从来记不清来路，去路
经常被堵塞，需要刻意拔高
此时，它内心的雄鹰显圣

处处是关口。它慌慌张张
忘记了梦中是野菊还是苜蓿
忘不掉头顶着秩序的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