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汪徐德/菇子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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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徐德
花亭湖人要是在秋天没吃到菇子,不算过上了一个真正的秋天。
菇子是皖西南太湖县的山里人对野生菌最亲切的爱称。菇子,叫一声心里暖洋洋的。菇子,再叫一声,跟叫毛姑大、小毛爷一样的亲情。这听起来耳顺,还口舌生津。不那么叫的,肯定不是太湖县土生土长的山里人。地缘亲,血缘亲,真是容不得半点马虎。自然,我是叫着菇子长大的,也是吃着菇子成人的。哪年秋天没吃到菇子,我就觉得生活无滋无味,百无聊赖了。这菇子啊,就这样成为我生命里的相思。
花亭湖两岸的山里有菇子的季节,除了麦秋,就只有稻秋了。大麦小麦轮番成熟时的菇子,叫麦黄菇。我们还没尝出菇子真味来,麦黄菇就羞答答地躲远了不见人。老家一到秋天,忙完中稻,松树林里的稻黄菇就该上场了。稻黄菇最懂人情世态,一来不是三两天,能从吃新持续到中秋。有一年国庆回老家,我还在老家后山捡到了稻黄菇,断断续续的四五天,我都有菇子汤喝,实实在在的补过了一个嘴馋的节日。
我最喜欢稻黄菇。她顶着油纸伞,一头鸡冠黄,娉娉婷婷的,仿若十三四岁的少女,巧笑倩兮的在山野间婀娜自在地生活。有点野性,不会讨人嫌。她举止自若,跟秋风相和,与白云为伴,赏山鸟清唱,更与松树成为知音。她不会轻易走出松树林,生于松树林,老于松树林,缠缠绵绵就是一生一世。稻黄菇有一个别名——枞树菇。太湖人把松树喊成枞树,稻黄菇就有了枞树菇的名号。老家人还是习惯叫菇子,我也一样。就像稻黄菇不离松树林一样,花亭湖人的秋天是离不开稻黄菇。总觉得少了她,秋天的收成就少了一点韵味。中稻的黄,稻黄菇的黄,两黄辉映,稻秋才算圆满甜蜜。
中稻归仓,板栗走俏,一场秋雨菇子香。稻黄菇是秋雨的新生儿,可就是有点怪脾气,只会在松树林里长了丝茅或草批的地方出生。稻黄菇还要挑环境,不是半阴半阳的地方,依然懒得和松树林攀亲。说来也怪,稻黄菇的怪癖,从来不会改弦易辙。自我记事起,稻黄菇就那个态势。小时候,我不懂;大了,我还是不懂。对稻黄菇,除了想念她的好,就只剩疑惑不解的谜。一年一年的秋风,黄了老家的中稻,黄了稻黄菇,也黄不了我心中的那个谜。用学过的一点生物知识去解释,我还是一头迷雾。
稻黄菇怎么只爱赶中稻的趟,是不是中稻的特殊气质感召了沉睡中的美人稻黄菇赫然醒来?除此,我想不出其中的奥妙。曾经有一个太湖人想试种稻黄菇,结果跟刘子骥寻找桃花源一样,只落得个自讨没趣的尴尬。倔强也罢,抑或可爱,稻黄菇依然故我,陪伴中稻的黄,黄成了松树林里的绝世风景。要是把松树林里的松树都砍光,哪怕丝茅再好,草批再多,稻黄菇一定会闹脾气。没了松树的地方,绝对长不出一星半点的稻黄菇。这样一来,小小的稻黄菇还是环保先锋哦。要想稻黄菇陪过秋天,花亭湖人的斧子从来对松树林是悠着的。
捡稻黄菇可是花亭湖人秋天的赏心乐事。
秋雨一来,只要天一放晴,稻黄菇跟约会似的在松树林里热闹得很呢。或在丝茅边,三三两两地说悄悄话;或在草批间,你情我愿地拉手;更有甚者,躲在杂草窠里偷着乐的。稻黄菇,有的纽扣大,有的酒瓶盖大,有的鸡子大,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只在安心地给秋天做一个光明的聚会。
大人乐呵,小孩淘气,有松树林的地方真就闹腾得不成样子了。拿着袋子的,挎着篮子的,拎根竹枝的,挤着眼睛,专沾稻黄菇的便宜。还有一家子出动的,或者几个邻居一起的,都不约而同地向稻黄菇朝拜。可这隐者是难得拜会的,不是有松树林就有隐者的道场。像我们小孩子怕被荆棘刺到手,常往光溜的地方去碰运气。那样,我空手而归的时候居多,两个妹妹和堂姑总是满载而归。耐不得细烦,还有大手大脚的老爷子们,是比不上女人们的心细。所以,捡菇子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小时候的我,捡稻黄菇是次要的,我倒喜欢跟大人一起去山野里欢天喜地地野上一回。幸运也是有的,就是旺菇子,我总能捡好几个稻黄菇,随便穿在竹枝上,孤零零地别扭着秋风。
稻黄菇要比麦黄菇好吃。小时候,我吃稻黄菇,老是想象稻黄菇要是有板栗的香就好了。吃着,吃着,我就把自己给逗乐了。妈妈用稻黄菇做菜,可是有讲究了。捡回来的稻黄菇,妈妈先把菇子的根部剪掉,再把菇子盖上的赃物清除,然后泡在清水里,跟给婴儿洗澡般的轻柔柔地慢洗,生怕弄疼了稻黄菇。我和妹妹动不了手,妈妈嫌弃我们不知轻重,会把稻黄菇弄散架。用稻黄菇做菜,妈妈先用菜籽油热锅,待菜籽油香气溢出,才把稻黄菇倒入锅中,快速翻炒;有菇子味了,再放一勺猪油,再火速翻炒,菇子味就更浓了。清炒,搭配做菜,或者做汤,稻黄菇都是最好的下饭菜。
稻黄菇的菇子汤,有一股子菇子鲜,加上菇子的爽滑,吃的可就美的上瘾了。这稻黄菇的汤,跟鸡汤、鱼汤比起来,野气里多了一份沉稳,静气得像氤氲的雾气,从喉管里熨帖到五脏六腑,浑身就舒畅开了。小时的我不大喜欢喝汤,稻黄菇的汤,我却要喝不少。要是加瘦肉在稻黄菇里,连瘦肉都有菇子香。这稻黄菇的香鲜美,不是人工培植的蘑菇可比的。吃过平菇,吃过金针菇,吃过香菇,我总吃出药水味,但老家的稻黄菇怎么吃都是菇子的香鲜美。
勤快的人捡了菇子还有拿去卖的,价钱不用说,想买菇子的人都不会讨价还价。尤其稻黄菇多的时候,稻秋忙完,就赶着去忙稻黄菇的钱秋。这胜景,我如今只能在远离老家的城里隔空憧憬了。
突然,我想起《聊斋》里的香獐子修炼成精的花姑子。安幼舆很是沉迷花姑子那特殊的獐子香,我也是沉迷老家菇子的菇子香。尽管在城里的秋天,我没口福吃到老家的菇子,更别说好吃的稻黄菇了。但菇子的名号,一想起,我就知道这跟老家人叫小姑子一样醉人。
作者简介
汪徐德,安徽太湖人。温州市鹿城区作协会员。作品散见《太湖周刊》《温州晚报》《陕西农村报》《浙江散文》 《瓯江潮》《陶山》《江南视野》《中华辞赋》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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