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58杜甫七古《陪王侍御同登东山最高顶…》读记
杜甫七古《陪王侍御同登东山最高顶…》读记
(小河西)
陪王侍御同登东山最高顶宴姚通泉晚携酒泛江
姚公美政谁与俦?不减昔时陈太丘。邑中上客有柱史,多暇日陪骢马游。
东山高顶罗珍羞,下顾城郭销我忧。清江白日落欲尽,复携美人登彩舟。
笛声愤怨哀中流,妙舞逶迤夜未休。灯前往往大鱼出,听曲低昂如有求。
三更风起寒浪涌,取乐喧呼觉船重。满空星河光破碎,四座宾客色不动。
请公临深莫相违,回船罢酒上马归。人生欢会岂有极,无使霜过沾人衣。
这首诗作于宝应元年(762)冬,时客居梓州的杜甫正在通泉县游览。王侍御:王伦。杜甫已陪王伦在“东山野亭”宴赏一次,并留下五律《陪王侍御宴通泉东山野亭》。今天,杜甫再次陪王伦登东山。只是这次多了通泉县姚县长(名不详),他们不仅在山顶来了一顿“珍馐”,还带着美女在江上泛了夜舟。
姚公美政谁与俦?不减昔时陈太丘。邑中上客有柱史,多暇日陪骢马游。
俦(chóu):相比。《读山海经》(东晋-陶潜):“西南望昆墟,光气难与俦。”
陈太丘:陈寔(104-187),东汉官员、名士。除太丘长,后世称为“陈太丘”。《后汉书-陈寔传》卷62:“复再迁除太丘长。修德清静,百姓以安。…亦竟无讼者。”
柱史:《通典-职官-侍御史》:“侍御史,于周为柱下史,老聃尝为之。秦时,张苍为御史,主柱下方书,亦其任也。又云苍为柱下御史,明习天下图书计籍。”唐人以柱史为御史美称。《剡中赠张卿侍御》(唐-严维):“早列月卿位,新参柱史班。”
骢马:借指御史。《后汉书-桓典传》卷37:桓典拜侍御史,“是时宦官秉权,典执政无所回避。常乘骢马,京师畏惮,为之语曰:'行行且止,避骢马御史。”’《西亭送蒋侍御还京》(岑参):“忽闻骢马至,喜见故人来。”
大意:姚公的美政谁能比?不亚于汉时的陈太丘。县里来了上客王侍御,多暇的日子陪着王侍御纵情游。
东山高顶罗珍羞,下顾城郭销我忧。清江白日落欲尽,复携美人登彩舟。
笛声愤怨哀中流,妙舞逶迤夜未休。灯前往往大鱼出,听曲低昂如有求。
三更风起寒浪涌,取乐喧呼觉船重。满空星河光破碎,四座宾客色不动。
珍馐(xiū):同“珍羞”。《行路难》(李白):“金尊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中流:《越人歌》(先秦):“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逶迤:同“委蛇”、“威迟”。可形容雍容自得、舒展自如、舞姿或体态优美。《羔羊》(周-诗经):“退食自公,委蛇委蛇。”《咏怀》(魏-阮籍):“芳树垂绿叶,青云自逶迤。”
大鱼出听:《荀子-劝学篇》:“昔者瓠(hù)巴鼓瑟,而流鱼出听;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mò)。”
光破碎:《海赋》(齐-张融):“湍转则日月似惊,浪动而星河如覆。”《宿信州景德寺禅月堂》(宋-李纲):“倒景星河光破碎,乱萤灯火影参差。”
大意:东山高高的山顶上罗列珍馐,往下看县城让俺忘了烦忧。清江上太阳即将落下,又带着美人登上彩舟。江中响起了哀怨的笛声,美人美妙的舞姿一夜未休。灯前常常有大鱼出水,低着头听着音乐似有所求。夜深三更时寒风忽起寒浪涌动,取乐的人们呼叫着感觉船沉重。满天的星河光影破碎,四座宾客被吓得一动不动。
请公临深莫相违,回船罢酒上马归。人生欢会岂有极,无使霜过沾人衣。
临深:处高临深。指面临危险。《小旻》(诗经):“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酒箴》(汉-扬雄):“处高临深,动常近危。”
相违:相背。《饮酒》(东晋-陶潜):“托身已得所,千载不相违。”《代闺人春日》(唐-刘希夷):“佳期杨柳陌,携手莫相违。”
极:尽头。《秋风辞》(汉-刘彻):“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霜沾人衣:《善哉行》(魏-曹丕):“上山采薇,薄暮苦饥。溪谷多风,霜露沾衣。”《咏怀》(魏-阮籍):“步出上东门,北望首阳岑。下有采薇士,上有嘉树林。良辰在何许,凝霜沾衣襟。”
大意:请大家面临危险时莫违初衷,马上罢酒回船骑马归。人生的欢乐是没个够的,不要等霜露太重时沾湿人衣。
诗意串述:这首诗共20句。首4句交代背景。姚县长趁有空要陪王侍御好好玩玩,杜甫作陪客。中12句写具体玩法。题目中说的“登东山最高顶宴”一笔带过,重点写令我“销忧”的“携酒泛江”。太阳落山了,带着美女登上“彩舟”。到江中流,响起了“哀怨”的笛声,美女不停地展现美妙的舞姿。灯光下,杜甫看到“大鱼”,不仅低着头在听美妙的音乐,似乎还有别的诉求。不知是不是想要美女到江中陪它跳舞?总之,美女舞姿是“逶迤”的,音乐可与“瓠巴鼓瑟”一比,主客应是很尽兴的。然而,三更时突然起风,风很冷,这倒没啥。关键是江浪涌起。大家大呼小叫,船在摇晃,感觉好像在下沉。由于船晃,漫天的星星也在晃。宾客们看到这阵势,惊吓得话都说不出了。这本来是令人销忧的“携酒泛江”反而生出了新的忧虑。末4句是杜甫建议。遇到危险咋办?杜甫说我们本来是来“欢会”的,而“人生欢会”是没个够的。既然遇到危险,当然要马上收场。真要出现意外,岂不有违初衷!千万不要等到霜露沾衣啊!此诗似乎在告诉人们乐极生悲,“欢会”还是适可而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