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篡晋(2)永远不要走敌人帮你规划的道路

王昶起家是曹丕的班底,后来跟了司马家,并在淮南三叛时表现出色。

王昶子王浑后来成为了司马炎的铁杆嫡系参与了灭吴之战并立下大功。

到了王浑之子王济时,王家完成了由儒入玄的转化过程,不仅跟皇家攀上了关系,娶了司马炎的妹妹常山公主,还“有俊才,能清言”的成为了玄学名士。

看上去就是个完美向上轨迹的家族上升图,但太原王氏在扎根地方的时候犯了巨大的路线错误。

太原的王家跟不远处异族的屠各刘氏关系非常好。

刘渊他妈死时,时任司空的王昶就相当高规格的送去了真挚的慰问。(七岁遭母忧,擗踊号叫,哀感旁邻,宗族部落咸共叹赏。时司空太原王昶闻而嘉之,并遣吊赙)

这相当不寻常,要知道监管匈奴部的护匈奴中郎将不过是个比两千石的四品官,你个被监管的异族部落首领,多大的面子能让三公级别的领导这么特殊关照呢?

肯定屠各部与地头蛇的太原王氏有着相当重要的利益关系呗。

到了王浑这则跟刘渊处的像哥们一样,还把王济引荐给了刘渊认识。

王浑王济父子多次在司马炎面前举荐刘渊,先是建议利用五部屠各的力量去收东南,后是建议让五部屠各去平西北边患,但都由于朝中其他势力阻挠而失败。

太原王氏为何这么极力推荐并州屠各呢?

反正王济可以在寸土寸金诞生地王的洛阳买地当骑射游玩的围场,而且专门用钱铺地,打赌那都是千万起步,吃饭的材料是人乳炮制,生活的奢靡程度是让司马炎都瞠目结舌的。(性豪侈,丽服玉食。时洛京地甚贵,济买地为马埒,编钱满之,时人谓为“金沟”。王恺以帝舅奢豪,有牛名“八百里驳”,常莹其蹄角。济请以钱千万与牛对射而赌之···帝尝幸其宅,供馔甚丰,悉贮琉璃器中。蒸肫甚美,帝问其故,答曰:“以人乳蒸之”。帝色甚不平,食未毕而去)

但“晋商”王氏没想到,他家最后玩大了。

他家“为国为民”的扶植起来了几乎亡国灭种的最可怕对手。

时代来到了八王之乱,司马家内部打到最后分成了两派。

司马颖和刘渊的五部屠各以及石勒的杂胡形成了统一战线。

司马越和并州出来的乞活军,刘琨在太原结好的拓跋鲜卑以及王浚(同样出自太原王氏,王昶堂兄王机之孙)在东北结好的段部鲜卑组成了另一阵线。

结果最终司马越成为了八王之乱的最终胜利者,当初跟刘渊一条裤子的王浑这一支算是彻底被官方打成右派了。

不过人家太原王氏枝繁叶茂,分头下注的王浚在这一轮站队成功了。

再等王浚后来又混蛋出圈了自己打算称帝单干,王昶堂兄王机的那一支也折了。

看上去太原王家在一系列的政治站队中全都站错了,不过人家到底是高门有底蕴,凭借强大的生殖能力和不同权力赛道的分头布局最终仍然押对了人。

高门望族乃至任何一个大的组织和经济体最重要的算法,就是千万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王昶的另一个儿子王湛,也就是王浑的弟弟,人家这一支率先承接起了太原王氏在江左的百年大旗。

王湛少言语,性格冲淡,同样玄学颇有造诣,其子王承弱冠之时被话语权人士王衍比作了名士南阳乐广。

然后王承这位太原王氏的玄学后起之秀在司马越败逃下邳的关键时刻南奔司马越幕府,成为了危难时投票的原始股名士。

这也就意味着王承提前锁定了一张“王与马”号末日方舟的船票。

司马越败亡后,王承南渡归于司马越的分支司马睿政权,并因能力和革命辈分被推许为东晋第一名士,在王导、庾亮等人之上,为中兴第一。(渡江名臣王导、卫玠、周顗、庾亮之徒皆出其下,为中兴第一)

挺牛的成份,但王承的大名气并没有转化为大的功勋就在318年病逝了,其子王述年仅15岁,又无桓温那种冲天大才,结果早期的门阀风云他们家全都没赶上。

直到354年,51岁的王述终于在桓温废殷浩的时候,靠着家族门楣熬到了帝国前台,成为了扬州刺史。

他的儿子我们就该熟悉了,那位在桓温近篡时大为露脸的王坦之,他孙子也就是前面说的谢安看不上的那个女婿王国宝。

王家不光就这一支挤进来了,还有一支也成功的打入了东晋。

王昶兄长(没查到名字)之子王默的孙子王峤和王讷也南逃到了江左,同样发展成了太原王氏在江左较为重要的一支。

王峤在王敦之乱时跟王敦撕破脸表明态度,王讷则干上了新淦令的小官。

王家的这一支,在王讷的儿子王蒙这辈儿时开始渐渐冒了出来。

345年,司马昱进入中央后颇为倚重有玄学造诣的王蒙和刘惔,虽然两年后王蒙英年早逝,但其女王穆之仍然成为了晋哀帝司马丕的皇后。

因为王蒙和司马昱的这层赏识关系,以及妹妹是皇后的这层尊贵,王蒙的儿子王蕴随之走上了帝国前台,王蕴的闺女后来成了司马曜的皇后。

等于太原王氏的两支中,一支传到了王坦之这辈时,成功立功保卫住了司马昱的政治遗产;一支传到了王蕴这辈时,其女儿成为了司马昱政治接班人的皇后。

最终在司马昱的后人夺回东晋皇权的时候,太原王家成为了最后的大赢家。

王蕴那一支抱住了皇帝司马曜的腿,其子王恭、王爽全都是保皇党;

王坦之那一支则随后抱住了御弟司马道子的腿,王坦之的儿子王国宝认了司马道子当老大,闺女成了司马道子的王妃。

王家这两支本来各自全面发展的不错,但随着司马曜和司马道子这哥俩开始渐渐出现权力争斗,王家的这两支也开始搅进争斗变成了马前卒。

司马曜和司马道子是同母兄弟,这哥俩的近亲中没有长辈了,他爹生的那堆孩子更是全都夭折了,如果大家有印象,司马昱就是因为儿子都死绝了才费老劲的把他妈这个黑姑娘遴选了出来。

老爹死后这哥俩相依为命,尤其还小的时候,哥俩堪称兄友弟恭。

在两人渐渐长大后,司马曜为了光大皇权,同样需要司马道子这个亲弟弟在外面做外援,这时候哥俩是蜜月期。

但自打淝水战后,随着谢家谦退专心致志平稳着陆,皇室成功收权后,哥俩开始渐渐出现矛盾了。

没有外患和权力斗争胜利的司马曜投入了美酒和女人的怀抱,把政事推给了弟弟司马道子,结果道子弟弟也是个大酒鬼,天天喝酒唱歌。

这哥俩没一个正经的结果就是这哥俩的小弟们开始各种动作。

司马道子由于掌管权柄又爱喝酒,于是他手下的以王国宝为首的宵小们开始买官卖官,刑律混乱,生活奢靡把政治生态搞的一塌糊涂。(凡所幸接,皆出自小竖。郡守长吏,多为道子所树立。既为扬州总录,势倾天下,由是朝野奔凑。中书令王国宝性卑佞,特为道子所宠昵。官以贿迁,政刑谬乱)

门阀政治刚刚走向终章,皇权刚刚抬头,所有王朝末年的亡国景象就全都出现了。

江北的胡马压力导致了皇家和门阀要同舟共济。

门阀间的相互制衡导致了皇室的存续以及不能胡作非为。

门阀间为了顶住皇室收权和北方压力又导致了推举能人执政。

在一系列了逻辑链条下,这百年江左除了两场战乱之外,一直保持了很小的内部摩擦和消耗。

当门阀政治因为没有大才国器最终无可奈何的走向了终章,实际上,江左的政权也就失去了在这个时代立足的能力。

随着司马道子势力的越扩越大,皇兄司马曜开始不高兴了,双方的第一次矛盾大爆发是因为王国宝鼓动朝臣联名上奏请求擢升司马道子为丞相,并加殊礼以示尊崇。(时王国宝谄于会稽王道子,讽八坐启以道子为丞相,加殊礼)

时任护军将军的车胤说:“这是成王尊周公的旧制!我不同意!

司马曜怒斥群臣并夸奖车胤有节操把这事否了。

这是君与相之间第一次明面上发生了冲突。

后来王国宝又让司马道子的宠臣袁悦之请僧尼支妙音写信给太子司马德宗的母亲陈淑媛,走后宫的门路为王国宝再次升官。(王国宝乃使陈郡袁悦之因尼妙音致书与太子母陈淑媛,说国宝宜见亲信)

司马曜听说后杀了袁悦之,表达了对相党的不满。(帝知之,讬以他罪杀悦之)

在389年之前,君和相之间的矛盾尚未扩大化,但随着389年桓家的最后顶梁柱荆州刺史桓石民死后,君和相之间开始了军备竞赛。

秋七月,司马道子先拔头筹,运作骠骑长史王忱为荆州刺史,都督荆、益、宁三州诸军事。

这位王忱是司马道子王妃的兄弟,王国宝的弟弟。

390年春正月二十六,青州兼兖州刺史司马恬过世。

二月初二,司马曜迅速任命中书令王恭为都督青、兖、幽、并、冀五州诸军事,兖、青二州刺史,镇京口。

王恭是皇后的兄弟,司马曜在京口重镇上面搬回一成。

同年八月,司马道子又把党羽庾楷运作成了豫州刺史去镇守历阳。

时间来到392年十月,整个东晋末年的最大一次人事变化出现了。

荆州刺史,司马道子的舅子王忱死了。

王忱死后,重镇荆州空了出来,司马道子本来打算运作王国宝去接任荆州,但被司马曜抢先一步接连两次出招。

先是在王忱死的同月用郗恢(郗鉴孙,郗昙子)替下了打了好几次病退申请的朱序做雍州刺史镇襄阳,然后紧接着又出“中诏”(绕过尚书台由宫中直接发出的帝王亲笔诏令)这种很少使用的皇帝直接任命的权力,将荆州刺史给了殷仲堪。

之所以说这是东晋末年的最大一次人事变化,并非是死了的王忱有多牛,亦并非是君与相间的权力斗争产生了怎样的影响,更并非是这位到任的殷仲堪有多大的能力才干。

而是从此解封了已经压抑了很久的门阀政治最后的那位回光返照,桓玄。

桓温有六子,临终前,他对桓氏的未来做出了如下部署:

1、令最小的弟弟桓冲统领桓氏;

2、令最小的儿子桓玄承袭爵位。

桓温的临终遗命,堪称是神级操作。

如前文所说,王、庾、桓、谢的门阀掌门人在更新换代时基本都摒弃了个人的私心,而将基业托付给家族中最好的人才。

桓温在死前不久废掉了一直不服不忿的四弟桓秘令桓冲顺利接班,桓冲在他死后与谢安和衷共济的击退了前秦的巨浪拍岸,托住了桓家的威名不堕。

桓冲的历史意义一直被低估,可以这么说:桓温死后桓家基本上只有两条路,要么篡位成功,要么失败自爆。

因为平稳着陆的难度太高了,而且家族里面各种各样的想法。

但桓冲拢住了桓家,限制了家族欲望,形成了第二代的桓家合力。

看看慕容垂死后的那堆安排,瞬间就能品出来在政治水平和头脑冷静方面桓大司马的S级水平。

桓温的第二个决定更叫人瞠目结舌。

他遗命承接他南郡公爵位的,是庶子中最小的,时年5岁的桓玄。

既踏踏实实的让弟弟接班,也营造了让自己这一支东山再起的生存环境。

毕竟五岁的孩子谁也不会当成个威胁。

至于桓温是如何看出5岁的桓玄将来会光大其门楣的已经不得而知,但这孩子确实自幼就展现出了极其不同寻常的一面。

给桓温守孝期(27个月)满后,7岁的桓玄随同桓冲离任扬州刺史。

扬州地方官员与桓冲告别时,桓冲摸著桓玄的头说:“孩子,这都是你家的故吏啊。”(年七岁,温服终,府州文武辞其叔父冲,冲抚玄头曰:此汝家之故吏也)

桓玄听后掩面哭泣,众人皆惊异之。(玄因涕泪覆面,众并异之)

这孩子小小的年纪居然能听得懂这话是啥意思!

政治天赋这个东西,后来不断的展现在这个孩子身上。

桓玄长大后相貌奇伟,豁达开朗,艺术文章全都颇有造诣,自幼就胸怀大志要重振家门,但由于他是桓温的政治遗产继承人,直到391年,23岁桓玄才进入官场干上了太子洗马的无权闲官。(及长,形貌瑰奇,风神疏朗,博综艺术,善属文。常负其才地,以雄豪自处,众咸惮之,朝廷亦疑而未用。年二十三,始拜太子洗马,时议谓温有不臣之迹,故折玄兄弟而为素官)

不久,被派做义兴太守。

司马道子把桓玄这个大魔头之子扔到了桓家势力最薄弱、地方保护意识最强的三吴地区。

桓玄长叹:父为九州总督,儿为五湖县长!这官不做也罢,桓玄辞官回家族的地盘荆州当他的南郡公去了。(太元末,出补义兴太守,郁郁不得志。尝登高望震泽,叹曰:父为九州伯,儿为五湖长!弃官归国)

桓玄并没有让他爹看错,既然认为自己是个枭雄,就绝对不要任由他人不怀好意的摆布。

一定要回自己祖祖辈辈的经营之地去,千万不能按照人家给你定的赛道走!绝对不要玩敌人给你定下的游戏规则!

年仅23岁的桓玄此时已经开窍了。

桓玄回到江陵后过的仍然不是很舒服,此时的荆州刺史王忱是司马道子的舅子,是王坦之之子,当年王坦之这个白眼狼被桓温相当欣赏,但后来却成了反桓主力,结果到了儿子辈时,王忱对桓玄这个荆州地头蛇的态度仍然是不给面子的极力打压。(桓玄时在江陵,既其本国。且奕叶故义,常以才雄驾物。忱每裁抑之)

到了392年10月时,王忱死了。

对于桓玄来讲,一个巨大的机遇出现了。

由于他爹当年“近篡”的路人皆知,所以他这辈儿指望再走官方途径去进入权力中枢是不太可能了。

此时他桓家已经在荆州经营50年了,他桓玄本人又是南郡公,这里是他重返时代舞台的最大优势,但地方主政一把手的打压让桓玄始终伸不开手脚。

他需要一个和他桓家合作的荆州主事者。

但据建康传来的消息却是司马曜打算运作京口的王恭来抢回荆州,司马道子在紧急运作王忱的哥哥王国宝去接班荆州。

王国宝是王忱的兄弟,王坦之第三子,桓玄不想看到;

王恭性格强硬,桓玄仍然觉得不方便自己拿捏。(荆州刺史王忱死。烈宗意欲以王恭代之。时桓玄在江陵为忱所折挫闻恭应往素又惮恭)

最终桓玄看中了司马曜的心腹,被定性为“弱才”的殷仲堪,随后桓玄遣使买通了司马曜信服的僧尼支妙音去帮殷仲堪争夺荆州刺史。(殷仲堪时为黄门侍郎生,玄知殷仲堪弱才,亦易制御,意欲得之,乃遣使凭妙音尼为堪图州)

这位支妙音此时是建康第一宗教型红人,司马道子甚至专门给她盖了一座简静寺,能量大到了可以参与政治操作,香火极旺,每天寺门口求见的车马就有百余辆。(太傅以太元十年为立简静寺。以音为寺主。徒众百余人。内外才义者因之以自达。供嚫无穷。富倾都邑。贵贱宗事。门有车马日百余辆)

历史的车轮滚到今天,宗教开始强烈的参与到了中国政治的上层建筑中来了。

关于佛与道的交锋与融合,下一季会有重大篇幅。

司马曜后来果真咨询了支妙音的荆州的人事问题,妙音回答:“我听说目前朝野内外的呼声一致认为现在没有再比殷仲堪合适的了,此人意虑深远正是荆楚所须。”(既而烈宗问妙音:'荆州缺,外间云谁应作者?’答曰:'贫道道士,岂容及俗中论议?如闻外内谈者,并云无过殷仲堪,以其意虑深远,荆楚所须)

客观来讲,这也是司马曜的考量,虽然殷仲堪的才干并非有多强,但他是自己心腹,而且王恭去了荆州万一京口再有波澜呢?尤其在弟弟司马道子加紧运作抢荆州的过程中时不我待,必须要迅速做出抉择,所以殷仲堪最终被司马曜遴选了出来。(帝然之,遂以代忱)

24岁的桓玄在此次荆州刺史的做局中展现出了极强的政治天赋。

1、知道谁和自己的家族不对付,知道司马曜的心理在想什么,随后选择了多方势力都认可的弱才殷仲堪。

要知道这种手笔堪称花钱铺路的最高段位了。

因为这不是去运作自己的人去抢占某个位置,这不是趋利。

而是在即便没有直接乃至间接的获利前提下,单纯为了避害,去运作对自己最不坏的那个人来到台前,方便自己后面去进行政治愿景操作。

相当于花钱不为了直接和间接利益,也不为了政治交换,殷仲堪跟他没交情,就单纯为了买一个正常发展的环境。

这意味着桓玄在24岁的时候就彻底明白了资源和金钱的使用意义,眼光看的非常远。

2、桓玄在建康当太子洗马的短短时间里建立了相当迅速的情报来源。

他迅速的就知道了司马曜和司马道子的人事打算。

王忱是十月十八死的,殷仲堪是十一月初十任命的。

这中间仅仅二十二天的时间,中间是九百公里的水路。

桓玄不仅在京城有靠得住的信息来源,还有最为迅速的情报快递系统,能够短短的时间收到信息并传输指令。

3、桓玄知道找谁去运作这事,桓玄是派使者稳准狠的直接去找宗教人物支妙音的。

这说明之前就有交情,而且关系不浅,要知道这种国家级的“宗教掮客”不是单纯谁给钱都给办事的。

1、知道怎样布局;

2、知道怎样使用资源;

3、知道建立情报网络;

4、知道储备特殊关系。

虽说桓玄最后败了,浑身上下被泼的都是大粪,但这孩子的政治水平真的是相当不简单的。

殷仲堪到任后,桓玄开始了人生转折的加速度。

这位殷仲堪是殷浩的侄子,殷浩当年在桓温眼里是个渣,他这个侄子在桓温的儿子眼里也是个渣。

殷仲堪来到江陵后,由于没有根基,能力一般,对于地头蛇的桓玄非常畏惧。(玄在荆楚积年,优游无事,荆州刺史殷仲堪甚敬惮之)

殷仲堪此时至少应该比桓玄大十多岁(此君379年时就已经是谢玄的长史了),但从气概上开始让24岁的桓玄疯狂碾压。

桓氏累世经营荆州已经50年了,桓玄豪横,士民敬畏桓玄远胜于殷仲堪。(桓氏累世临荆州,玄复豪横,士民畏之,过于仲堪)

桓玄也在不断强化殷仲堪的软弱,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大庭广众踩殷仲堪,曾经在殷仲堪办公室前骑着马大声谈笑,还拿着矛假装要刺殷仲堪。(尝于仲堪听事前戏马,以拟仲堪)

对于这种已经近乎于无理的试探,殷仲堪的中军参军刘迈说:“马不错,可惜没规矩没文化。(仲堪中兵参军彭城刘迈谓玄曰:“马有余,精理不足)

小弟帮殷仲堪挣了面子后,桓玄掉脸子走了,殷仲堪吓得对刘迈说:“你疯了吗?桓玄要是半夜派人做了你怎么办?(玄不悦,仲堪为之失色。玄出,仲堪谓迈曰:“卿,狂人也!玄夜遣杀卿,我岂能相救邪)

殷仲堪事后赶快安排小弟避难,桓玄也确实下黑手准备做了刘迈,因为跑得快才没让杀手干掉。(使迈下都避之,玄使人追之,迈仅而获免)

这个时候,桓玄这位荆州黑老大已经可以让荆州一把手吓得畏首畏尾了。

这其中有桓家荆州势力的原因,同样还有些高层政治因素的原因。

别看司马曜司马道子俩人始终对桓玄充满敌意,但他和他皇帝哥哥还真就动不了这个桓玄。

因为他家的皇位就是人家桓玄他爹赏给他家的。

不是桓温废了海西公司马奕,根本轮不到他们哥俩现在主掌朝政。

虽说桓温最后有篡位的意思,但人家毕竟没篡,这也就坐实了桓温是你们兄弟最大的恩人。

否定了桓家,就是否定了他家的皇统。

前面桓玄决定弃官归国后路过建康要去拜见政务一把手的司马道子,司马道子一如既往的喝多了,当着众人的面说:你爹桓温晚年想要做贼,现在怎样?(桓玄义兴还后,见司马太傅,太傅已醉,坐上多客,问人云:“桓温来欲作贼,如何?)

桓玄跪地无语。(桓玄伏不得起

随后司马道子的长史谢景重很郑重的解围道:已故的宣武公桓温废黜了昏庸之人,扶助圣君登上帝位,其功远超伊尹、霍光,那些外面的闲话领导您要圣断啊!(谢景重时为长史,举板答曰:“故宣武公黜昏暗,登圣明,功超伊、霍。纷纭之议,裁之圣鉴)

已经喝多了的司马道子啥反应呢?

赶紧说:我知道我知道,小桓,我敬你一杯,干了咱吃饭。(太傅曰:“我知!我知!”即举酒云:桓义兴,劝卿酒)

人家桓家还是拥立元勋呢!

而且早在一年前,太学博士范弘之(当年桓温废掉的范汪之孙)就提议给桓温的政敌殷浩追加谥号,还打算给桓温的叛逆定调,结果直接就被给桓温当过主簿的尚书左仆射王珣(王导孙)给否了。

王珣和谢景重的口风一样,说桓温那是废黜昏君,拥立明君,人家哪谋逆了?有证据吗?人家那叫忠贞有节操。(太学博士范弘之论殷浩宜加赠谥,因叙桓温不臣之迹。是时桓氏犹盛,王,温之故吏也,以为温废昏立明,有忠贞之节)

当年政敌的子孙在桓温死了快二十年后想报仇,结果被踢余杭当县令去了。(黜弘之为馀杭令)

表面上看,在392年10月的王忱之死中,司马曜成为了大赢家,不仅一举拔出了弟弟在荆州的爪牙,还一股脑把荆州、梁州两个地方势力抢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司马曜阶段性的取得了君相斗争中的重大胜利。

但实际上,真正的赢家,是幕后的桓玄。

人家已经开窍到了会给自己设计赛道了。

一眨眼,四年后。

396年9月,东晋覆灭崩盘的开关被启动了。

这次4世纪末南方大变局的总开关,始于一次无厘头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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