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调虽自爱,今日多不弹丨许宏泉读吴冠南《古稀临古》

吴冠南,1950年生,江苏省国画院艺委会委员、陕西国画院名誉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重庆大学艺术学院特聘教授及外聘专业硕士生导师。“读书日”收到倦翁吴冠南先生寄赠《古稀临古》画册,不免感慨一番,流年似水,倦翁已七十矣。所谓古稀之年自是旧话,是古人的说法,比之黄宾虹、齐白石变法之年,倦翁正意气奋发年华。遂又感慨,倦翁七十临古,自非要作一把临古秀。

吴冠南青年时临吴昌硕作品。题签《二十始师硕》这让我想起当年近水山庄的亚明先生,画案上放着石涛、沈周的画册,他说:离古人不能太远。从艺六十年来,倦翁一直以“先锋”姿态独立当代画坛,忽要高呼“传统万岁”、“经典万岁”,可谓有感而发。历来有思想的画家,其内心的困惑与纠结总是伴随创造新生命的渴望,从未停止。年少时的骚动和才情,随着对笔墨的深层体验,愈发冷静,愈发深刻,一种带着反思意味的自省和对时风不断的审视,或许会陷入困惑和无助。回望经典无疑是一种选择,所谓“衰年变化”的契机似乎就在眼前。倦翁在“自序”中写道:“六十年的学习和历练,是前贤的经典作品,使我知道深浅,不敢懈怠和狂妄。”

临任伯年其实,我很喜欢他骨子里的那股“狂”劲,很多“大写意”缺的正是这股“狂”劲。即便是倦翁推许的齐白石、潘天寿在我看来还是过于经营,囿于物象,“雷声大,雨点小”,于“象外”懵懵懂懂,离化境尚有一步之遥。这不仅是一种姿态,更是创造新生命的能力。

拟徐文长法册前以青藤开篇,可见倦翁的审美视角和味格。若《墨葡萄》水墨扇面,虽云“拟徐文长法”,或欲与青藤较着一股什么劲。不薄古人,却多迷恋形式,与古人画外之想难以企及。倦翁以恣肆奔放之笔墨,一如“飞鸟出林,惊蛇入草”,律动着激越的自由之美。

临八大山人接下来是八大山人,和“拟青藤”一样,倦翁只取一勺,彰显着不可抑压的野性,是真知八大。比之青藤,八大略显“规矩”或“理性”了些,至白石老人则近程式化(写意一样可以见制作之弊)。倦翁笔下,借八大之名,渲泄激情,以此印证对古人“笔墨造境”的信念和解读,故其简约中能见“内美”之趣。对八大我一直是很“警觉”的,黄宾虹说八大“开江湖之门”,说的不是八大而是八大门下“走狗”,齐白石就说自己是“青藤门下走狗”,走狗毕竟不好,亦步亦趋,个性全失。就说学八大吧,大抵会放大缺点,八大山人动作有点险,习之者总是小心翼翼,弄得很刻意,难免东施作秀,堕落江湖。

临八大山人倦翁借八大的一花一石、一只鸟、一只猫,表现着自信,笔下是淡定的从容,在他做“临古”的功课,是要重新审视古人的笔墨,随着阅历,经验的积累,“偶像”或许已“破碎”,审视只是一种姿态,一种情感上的交通。以自己的审美眼光重新诠释经典,在古人与自我之间不断地做出选择。所谓“经典让人时醒”,“领着我跨入绘画的门槛并不至于把路走弯”(自序)。

临吴昌硕倦翁于古人而不作仰视,如入山林,当风景观。倦翁自是善变的,古人于其学、若蜜蜂酿蜜、形匿味存。所谓善学者,知之深切,方能入而出。集中最多的是吴昌硕和齐白石,对齐氏倦翁亦有己见,他说最佩服的是他晚年的几张牡丹,恍兮惚兮,全然不知白石之白石画也。齐白石在垂暮之年忽然超脱,一生于技法之经验全然放下,烂漫天真。倦翁为之动容,亦为之动情,一度亦搁下“构成”、“重彩”手段(系列),全然从心而出,显现其本真和天性,于绚烂中益见古艳,此中有真意,是倦翁心声。花鸟画于当代一直是老调翻唱,从未“超越”,倦翁此际之笔墨,的能一开新境。

临齐白石集中未见临黄宾虹花卉,二十年前,他以吴(昌硕)、黄(宾虹)诸家笔意墨韵,积墨积色、气象恢宏,已非花鸟传统样式,浑莽莽,意苍苍,以厚重丰富而见气象,虚空粉碎,直入化境。而倦翁却说“临黄宾虹太难”。如果说齐白石是“经验性”大师,黄宾虹则是“学者型”艺术家,于画史、画学究之至深,故能超拔时流。事实上,倦翁一直在超越,每一次“创变”总能让人“惊艳”,随之,又一反“常态”,解脱自我。故其所作一洗清季末流朝市之习,从“重彩”到“构成”,直至近些年所作,花已非花,得之象外,其设色绚烂而纯净,俨然以当代艺术姿态与古人并肩。

拟白石说句“总结”吧,吴冠南作“七十临古”,或许在告诉我们源渊有自方能流长。山回路转,柳暗花明,愿倦翁不倦,笔墨常新。2020 年 4 月 23 日本文作者许宏泉,字昉溪,别署和州、留云草堂主人。1963年生于安徽和县,现居北京。涉及画史研究、文学写作、艺术批评、绘画鉴藏。

“古稀临古”作品欣赏

李复堂芍药不同凡响/

临李晴江/

晨起临缶翁/

临昌硕公/

拟齐白石法/

临白石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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