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峰 ‖ 《西沟往事(十)》
陈海峰,陕西省三原县人。陕西省诗词楹联学会会员,《中国西部名流》报执行编辑;上林苑诗词楹联学会会员;作协会员。心的感触落在笔尖,不拘形迹。
西沟往事(十)
一场透雨过后,干涩的麦苗经过雨水的洗刷,开始返青。蓄势待发的油菜苔蛮嘟嘟的,如同小孩胖嘟嘟的胳膊。馋嘴的媳妇们提着草笼,都假装去割草,草是割了,但是草下面掩盖的全是蟒嘟嘟的油菜苔。人们在这个时候都心照不宣。
开春,地里越冬的植物被冰凉的春雨唤醒,嫩芽的苜蓿,茵陈,地地菜,油勺勺……都散发着春的幽香。
东才梁的台地上,男男女女说说笑笑,一排一溜在锄着麦地。相伴麦子的青蒿草挣食着地里的营养,人们的锄头是不会让它得逞的。绿油油的麦田里散发着青草的香味。
春风化雨,胖嘟嘟的油菜苔瞬间变得亭亭玉立。如同青春般的美少女,散发着清纯的气息。菜花舞动着金色的花瓣,随同蜜蜂蝴蝶翩翩起舞。站在村北梁上的垫方头上,极目四望,菜花的金色点缀着黄土塬坡的沟沟坎坎。香气四溢,弥漫在风里,醉在人心里。
温暖的春风抚摸着百里塬坡,成熟的油菜籽灌浆期已过,曾经修长苗条的油菜荚,在初夏闷热的风里,慢慢的变得丰满成熟。沉甸的籽粒慢慢的变黄,一场生命的孕育即将结束。镰刀飞舞,成熟的油菜被收割回来,堆放在西沟每家窑背的场畔上。
油菜泛黄的时候,麦子正在灌浆期。收割油菜的时候,麦子在渐渐的变黄。收油菜不能熟干了在收,那样籽会脱落。待油菜一黄亮,收起正好。北沟埝住的老姜爷将在荒坡上收获的油菜,一捆一捆的背到窑背上光好的场畔,堆成一个大油菜垛,用塑料布盖上,唔上五六天,待油菜杆发热脱水后,在扒开,用木杈挑出一小堆,摊平,举起梿枷(梿枷,一种木制的农具,用于脱落麦子、芝麻、黄豆等作物。拿一根两米长的木竿做手柄,在顶部七八寸的地方钉一个有弯度的短木棍,把火钩子烧红,烫一个圆洞。再把砍下来的柳条或者酸枣枝也在火上烤,弯曲,编制成一个二十公分左右,一米来长的一个篱笆,再用麻绳上下扎两道,就做成了一个枷。把枷安装到木竿上的圆洞里,一把梿枷就做好了,双手抓住手柄上下挥动,顶部的枷就做纵向的圆周运动。不知道远古的先人们有着怎么样的热情和智慧,发明了这种简便实用的农具。),吧嗒吧嗒,的摔打着油菜,在重力的捶打下,油菜荚迅速的炸开,圆滚滚的油菜籽顺着缝隙滚落在场面上。
傍晚,有风的时候,老姜爷扬起木锨,黑黝黝的油菜籽在空中打着滚,落下,掺杂在里面的菜籽壳,在风里飘向一边,只留下一颗颗圆滚滚的油菜籽,如一颗颗黒珍珠。
望着收拾干净的油菜籽,老姜爷蹲着场畔边的土坎上,点上一锅旱烟,香香的美美的吸了一口,烟锅里的烟丝迅速的燃烧变红,如一锅滚烫的柴火,在燃烧……仿佛炸了一锅金黄金黄的油糕,香甜软糯可口。老姜爷眯着眼在笑。
这样劳作的镜头在世世代代的演绎着,秦人的苦难和辉煌,都在梿枷的旋转中变化着。民以食为天,庄稼户人们把地看得比命都重要。
要不了多久,麦子成熟的时候,军旺伯会套上队里的高角子头牯(就是高大一点,烈犟的马或者骡子)套上大车(大型的木制架子车,木头轮子),收回一年的口粮和爱国粮。军旺伯是队里的车把式。每每他赶着大车,翘着二郎腿坐在大车辕上,舞动着长长的竹竿鞭子。如果听到啪啪的鞭子声,小孩子们总是老远的闪开,铁娃每次都是对着伙伴们自豪的说着他那个还坐了一回大车……
麦梢黄,女看娘。此时在西沟,每个家里的女人们都会蒸上一笼白面馍馍,提着竹糜子笼,去看娘家妈,看看娘家三夏大忙时还需要添置啥农具没有。等到端午节的时候,娘家就要回礼,叫看端午。娘家妈就会带上粽子,油糕,杏子和一些好吃的,去看闺女。不管田里有多忙,女儿女婿都要好生招待,不得马虎。等到麦草垛圆圆的髻在场上,麦子晒干入囤,玉米播种下以后,人们该又给丈人家看“忙罢”了,此时女婿会带上“四色礼”(烟酒糖茶)去看望老丈人丈母娘,一起庆贺麦子的丰收。
“算黄算割……”
当算黄算割鸣叫在浓密的树梢时,便是要搭镰收麦啦。
收麦子看似简单的活路,其实是很费劳力的一个活,大麦漂黄的时侯,人民就要开始割场。每当这个时候老天就会下一场小雨,人们把去年夏收以后没有使用的场畔,牵上老牛,套上用耙地的耙子(方言念:坝)。耙子一般有三十六刺的三十刺的,还有小的二十四刺的。把场拉开。平整,在用碌碡碾光,之后在折一把树条,扎成把,拖在碌碡后面密场面的裂口缝子,让场面更光,没有裂口。
收麦的镰刀要磨得特别锋利,老家这里一般收麦都用的镰刀叫夹镰,像一个“7”子型,顶头处安刃片子(就是宽大的刀片,有铁夹子固定)。还有一种收麦神器叫“散麦秆子”,形如一个打簸箕,簸箕口安刃片子,从簸箕口右边八十度横出一个约一米长的木制手把,簸箕口中间处安一个小铁环,挂一根细绳子,与右边口拐角处相连。散麦可是个力气活,又是个技术活,收麦的把式要算黑狗叔和友林叔了,只见他们在烈日当空,正午的时候才出来收,呆着竹草帽,光着膀子,只见他们,右脚向前,左脚退后,扬起杆子,左手拉,右手送,刺啦啦一阵声响,杆子走了个弧形,一片麦子齐刷刷的倒在簸箕里,顺着惯性,把收倒的麦子倒在身后,像收割机一样齐整。
黝黑的脊梁滚着汗珠,父辈的艰辛难道就是为了吃上一口白模糊(面糊糊)吗?
麦子收倒之后,要扎捆,拧腰(方言念要),拧腰是妇女们的活,妇女们跟在自家男人身后,抽出一把麦穗,分开两撮,麦穗十字相交反手一拧,往地上一放,镰刀向前一伸,搂起一堆麦子,从底下搂起拧的腰,两头以拧,往起一翻,一捆麦子就捆好了。干净麻利。捆起的麦捆子六七个一堆,整整齐齐的站立在烈日下。颗粒饱满的麦穗象一个个羞答答的孕妇,依偎在一起。期待军旺伯的大车来接它们去产房。
圆圆的麦草垛,是丰收的象征,人们这个时候才可以缓缓的喘口气了,落日的余晖里,男人们斜靠在麦垛旁打着鼾声,欢快的始终是孩子们,无忧无虑的在宽阔的场面上追逐嬉戏,欢乐的笑声总是萦绕在西沟的麦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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