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危机”会演变为新的金融危机吗？

◎掘金日本房产（ID：Japan_gold）| 野口 悠紀雄

◎黑泽 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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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对研究日本经济的人来说，野口悠纪雄并不陌生。他的著作《战后日本经济史》是2018年的热销书，想了解日本战后经济的发展，必读这本书。野口悠纪雄1940年出生于东京，毕业于东京大学，次年进入大藏省工作，并于1972年取得耶鲁大学博士学位（经济学博士）。历任一桥大学、东京大学教授。他的大半生就是踩着日本经济的大起大落过来的，所以对于日本现在的经济表现，野口有自己独到见解。

这篇刊发于《现代周刊》的评论文章，让我们对疫情对日本经济的影响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并且，从他的文字中读者也能感受到，为什么发布一个政策这么难，日本政府为什么反应迟钝、犹犹豫豫？想知道疫情对日本有多大影响？一起来读一读野口教授的文章吧~

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如今已经开始在世界各地爆发，你肯定已经察觉，这对经济造成了种种隐患。

根据经合组织（OECD）给出的数据，疫情将会给全球GDP带来0.5％至1.5％的影响。为了防止疫情扩散和传播，各国出台了各式各样的限制人员移动的措施，经济成本便由此产生。

过度的防疫措施所能带来的，只有不必要的经济损失，所以政策的制定需要慎重评估。

今年受影响的0.5%，会在明年补回来

新冠病毒对经济活动到底会有多大影响？虽然我们无法做出准确的预测，但也有必要正确解读OECD的报告，将结果了然于心。

经合组织3月3日发布的报告里分了2种情况：

（1）可以在第一季度内早期抑制病毒

（2）疫情扩散时后的“多米诺效应”

第1种情况下，结果如图“新冠病毒对实际GDP增长率的影响”。

2019年11月OECD预测的2020年全球GDP增长率是2.9％，如果疫情能早期控制，那么针对2020年的预测将下调0.5个百分点，也就是降到2.4％。但是到2021年，预测经济将会出现V型回暖，GDP增长率也会逐渐上升到3.3％。

来看看中国的情况，中国2019年的GDP增长率达到6.1％，成功“保6”。按去年11月的预测，2020年中国经济增长将会继续减缓，降到5.7%，但受疫情影响，在最新的预测中，2020年中国的增长率将直接“破5”，降到4.9％。很多人可能还沉浸在去年保6的兴头里，却不知今年可能连5都保不住了。

不过好在疫情对我们的影响只是短期的，别管账面数字好看不好看，能保住大家的饭碗就是最大的胜利。从疫情中恢复后，我们可以看到，2021年的预测增长率又来了一个深V反转，达到6.4%，重新回到6线以上，长期来看影响不大。

反观日本，疫情对更加依赖服务业的日本影响也更加深远。根据OECD的预测，日本0.4%的增长，预测值回调到了0.2%。今年日本也寄希望于奥运带动经济，如果在那之前疫情能控制住，说不定还能拉动一波日本的GDP。所以，日本官员才那么坚定的反复声明不会取消奥运。

刨除今年的短期影响，长远来看，日本2021年的增长率仍然会回到0.7%。

但是别忘了，第1种假设的条件是“疫情在第一季度达到顶峰，然后逐渐消退”。原本特指中国的疫情，在现在国外确诊反超中国的情况下，这一条得放宽到全世界。

多米诺效应假设

多米诺效应假设即疫情影响长期化，并且亚太地区、欧洲和北美都无法压制住。

在这种情况下，预计2020年全球经济增长率将遭腰斩，下调1.5％后还剩1.5％。日本、欧洲在内的一些国家和地区将陷入负增长，但这种情况预计也将在2021年收尾。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医疗体系反应迟钝、没有疫苗、检查机制不完善，但已经有特效药陆续面世，医疗资源也在重新规划分配，一些问题得到突破，就等着疫苗问世了。

美都在研发疫苗，而且都进入了临床试验，等待疫苗可以量产，那对于打赢战疫就是一个很重要的里程碑。

世界性疾病如何影响经济

回顾过去爆发的大规模感染如何影响经济，令人意外的是，对GDP的影响微乎其微。比如2003年的SARS，对中国GDP的影响仅约为1％，但2003年有当时中国经济周期的特殊性。

再比如一战时期的西班牙的流感为例，从爆发到消退用了2年时间，但对GDP的影响估算不足5%。虽然那时候医疗科学几乎还没诞生，不足以参考其结果。但即使是这么大的退步，也不会导致经济崩溃。

从新冠疫情的严重程度来看，疫情对全球经济的影响，限制在2020年到2021年，并不会对全球经济的步伐造成长期影响。

在这里，我们引入“经济成本”这个概念。世界银行在2008年做过的一项研究“评估禽流感的经济影响”中有详细的解释。

该研究通过对部分案例的计算，向我们展示了其中一个案例的成本细节。

（世界性传染病对经济的影响，按原因分类）

如上图所示，成本主要分为三类：

第一种是死亡，也就是失去了一个劳动力，同时也失去了该劳动力创造的价值，这对经济的影响是-0.4%。

第二种是病假，劳动力无法通过工作来创造价值，反而需要消耗一些资源来维持生计，对经济的影响是-0.9%。

第三种是采取防控措施，即通过限制旅行等形式的人员流动来防止疫情扩大，也是对经济影响最大的情况，达到-1.9%。这不仅需要采取各类措施，产生政策成本，还将导致旅游、休闲消费等的“非必须消费”的减少，毕竟这种情况下人人不出门，只要有饭吃，其他哪里都不用花钱。

而中国选择的就是经济代价最大的第三种，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任由疫情蔓延，前两种情况指数增加，那种结果才是最难以挽回的。

当然，疫情对经济的影响已经不局限在一个国家。如今不再是2008年，人口流动越来越容易，产业链越来越全球化。而随着经济全球化，限制措施不再是只勒紧我们自己的裤腰带，相对应的其他全球供应链都受到了影响。很多工厂停工导致外贸停摆，比如日系车零件厂迟迟不能复工，日本的工厂也得跟着停业。

但即使在2020年，限制人员流动所带来的高成本不止是工业方面，实际上对旅游、餐饮等服务业的非必须消费却直接减少了20%。

较依赖旅游业的日本，目前已经出现了这种趋势。

从2月下旬开始，各个航空公司就开始减少来往日本的航班。美国航司达美航空的日美航线减少了30％，全日空停飞关西机场往返中国的全部航班。

国际航班尚且如此，日本国内航班也不能幸免，目前全日空的日本国内往返北海道的航班预订减半，全部日本国内航线的预订量都同比减少了约40％。2月下旬，就连新干线的乘客数量都下降了10％。

再看日本观光厅19号公布的赴日游客数据，2月到访日本的游客人数同比下降58.3％至108.5万人。受疫情影响，中国游客同比下降87.9％，创出自1964年开始统计以来的最大跌幅。要知道，2019年中国游客约占赴日游客总数的30％，占旅行消费总额的36％，可以说是日本旅游业的巨头。2月份尚且跌了8成，暂停了中国包括港澳的签证效力的3月份是不是会直接归0？

根据日本百货店协会发布的销售数据，2月1～17日的免税销售额大减7成。即使疫情终能平息，现在产生的这些损失也是真真切切的，无法弥补。

实施政策需要谨慎再谨慎

考虑到上述情况，也就能理解为何日本的政府实施起限制政策来如此谨慎了。

要实施限制移动政策前，需要确定这两件事：

首先，限制真的会起作用吗？

其次，由此产生的经济损失如何弥补？

关于第一点，日本在2月16日召开的对策会议上就“请求”大家避免不必要的外出，接着在2月27日，安倍晋三首相又“请求”小初高暂时不要开学。

这种“请求”实际上并没有法律效力，也并非强制性的。但仔细想想就知道，只是“要求”小初高停课，一点都不靠谱。

许多双职工家庭的父母平时要上班，都会把孩子放在托儿所或者幼儿园。这些地方的人口密集度恰恰比小初高还要大，感染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事实上一些托儿所已经发生了聚集性感染，比如新泻市在3月19日确诊的儿童，还有一名爱知县不到10岁的女童。

还有一些地区并没有停课，但也没有发生社区感染，到底要如何掌握学校停课的“度”，国会讨论无果，目前也并没有强制性要求学校停课。好在3月13日国会已经通过了国家紧急状态法案，如果疫情进一步蔓延，安倍将有权“要求”学校停课。

再来看第二点，由此产生的经济损失如何弥补？

日本其实已经开始大撒币了，厚生劳动省称为补偿因幼儿园、保育所、小学等学校停课而请假的监护人，日本政府以每天8330日元（约540人民币）为上限全额补偿，特例措施适用于2月27日～3月31日。如果是带薪休假，日本政府还将向雇佣方补助最多2/3的用人成本。

直接撒钱，问题也不少。

首先，能得到这个好处的必须得是有正规劳动关系的公司和员工，而日本现存的很多兼职人员和自由职业者都无法享受到该补贴，从这一点来看，政策并不公平。

其次，撒钱措施仅限因学校停课而请假的部分家长，对于其他受影响的行业，并没有补助。

比如，各种大型集会活动接连取消，主办方和参会人员都承受这巨大损失，却无法得到任何政策性的补助。虽然政府并没有明着要求勒令停止，但是发言里有个词叫“不要不急”，翻译过来就是“不重要不紧急的聚会”。这个请求可难倒了主办方们，什么叫不重要不紧急？这种模棱两可不着边际的形容词像是政府在甩锅，不负责任的措施落地后，背锅的也只能是老百姓。

再比如，一些个体户和自由职业者在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内，收入可能会急剧下降。如果熬不过这个凛冬，由小微企业支撑起来的日本，这些主体经商者中有一部分很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可以预计，娱乐、体育、旅游等行业肯定会受到严重打击，他们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如果一定时间内都没有现金流，自己的资产将如何维系。即使疫情能很快抑制住，在人们的情绪恢复之前，市场也不会及时出现反弹。

没有什么政策是完美的

笔者进行的一项关于学校停课政策的问卷调查显示，更多人对政策持批判意见。

有52.5％的对停课政策的效果存疑，26.2％的人为个体户、自由职业者无法获得补助感到不公平，而19.7％的人表示部分行业受影响更严重，更需要补助措施。认为停课政策合理的，只有8.2％。

另外，还有来自各界的不同声音。

“我是自由职业者，政府的政策与我而言是非常严峻的。”

“学校全体停课政策无视了专家的建议，风险和收益完全不对等。一方面，政策带来的效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减少人员外出活动所带来的经济损失却是巨大的。”

还有评论说“我自己开了一家早教公司，学校停课后我们也必须停工。我没了收入，也没钱给员工发工资，员工只能无薪休假，而他们也无法获得政府的补助。”

“全国范围的停课是过度反应，把病毒当作普通流感就足够了。”

不过在日本这样自由表达的国家，无论实施什么政策都会被社会批评，世上本没有能够让每个人都满意的完美的政策。我们能看到政府陷入两难，“请求”显得过于滞后且不负责任，而“要求”又显得过于强力，政府也并不能负担得起整个社会的经济损失。

在这个大环境下，我们能做的，除了能够不受外界影响、客观评判政策以外，就是在疫情中保护好自己，做出对自己而言最正确的选择。

从过往疫情中的经济表现来看，传染病对经济的影响并不容易造成像上世纪末，或者2008年那样的金融危机，除非原本金融体系中就有系统性的问题——刚过去的桥水“被爆雷”就炸出了一些隐忧，但很快市场就消化了信息，危机也缓解了。

相信黑夜过去便是黎明。

原文：

新型コロナ「経済危機」はヤバいのか…２つのシナリオ

https://gendai.ismedia.jp/articles/-/70972?page=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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