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寒 || 剑光桂山坊：理学名臣杨月湖

穿过老城熙熙攘攘人流，走过东方红大街桂山坊巷口，就会忍不住放慢脚步，因为桂山书院就悄然藏于这红尘闹市中。“庭下秋风落叶知，木樨香满读书帷”，遐想中似乎有书声琅琅而来，令人伫足凝神。

桂山书院座落在黄姓祖屋比邻后的“木樨香处”，如大户别院。整体为清代建筑，外观看去简单又意味深长，里面更是古朴幽然，有园有庭有堂。园子里摆满各种花，檐下吊着鸟笼，庭前寂寂，堂中有字有画……几曾高朋满座，而今匾书空悬。书院得名于桂山坊，古称贤能坊，明代理学名臣杨廉于1477年夺得乡试第一，据称官府为之在巷口建桂山坊纪念。之后附近又有才子范谦（1534-1597），隆庆二年（1568）进士，官至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由此甘瑛、杨廉、范谦等贤能辈出，桂山坊更为出名。

杨廉（1452-1525），字方震，号月湖，又号畏轩。父亲杨崇（1425-1509），字尚贤，号复庵，1450年中举，1462年部试夺得省魁，先后任过桂林府同知、柳州知府、永州知府。母亲曲江刘氏，极富贤德：杨廉祖母病卧在床，十年如一日服侍。杨廉小时聪颖非常，跟在父亲身边，自然耳濡目染，熟读四书六经。不过乡试夺魁后，参加会试时并不顺利，于是回老家设馆授徒讲学，并且继续钻研。父亲杨崇特意在堂中书写“时习”二字，取自《论语》“学而时习之”，即学过知识经常温习，让他时时鞭策自己。

甘瑛之孙甘亨让与杨廉是发小，彼此情谊深厚。甘瑛在任清廉，1450年因病退政诗酒余生，到甘亨让一辈也是潜心习儒。性情清高的甘亨让对杨廉却格外友好，杨廉苦读口干舌渴，他送蜂蜜润喉，于是赋诗作谢。苦心人天不负，十年之后（1487），杨廉会试取得第三名成绩，赐为同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因身体不好在家休养，直到1490年任南京户科给事中，才真正踏入仕途。明代的给事中位卑权重，相当于现在财政部纪检组长。履职后杨廉消除军籍与民籍紊乱的弊病。那时候军籍与民籍境遇是不同的，前者比后者更多赋役。杨廉祖上属于军籍，直到父亲入仕才成为官宦人家，深有感触。

同时，杨廉拜娄一斋为师。娄一斋为江西上饶人，江南理学宗师、著名哲学家、教育家。是抚州崇仁吴与弼（字子傅，号康斋）三大名弟子之一。康斋之学遵程朱之道，认为人应当约束身心，注重静时涵养，动时省察，继而形成“崇仁学派”。杨崇作桂林知府时，亦拜在崇仁学派门下，父子可谓渊源一脉同宗同道。甚至杨廉对儿子教育也是贯穿理学强调的居敬、致知等。1504年杨廉省亲南还，坐船途中遇见风雪，展卷读罢朱熹训子诗，诗心触动，一气呵成十六首，每首直接以程、朱儒学强调的“静”“气”“克己”等为题，并且让儿辈背诵，譬如《心》：“体用自该情与性，性情细认即知心。就中何者为分别，一点虚灵照古今。”用诗赋阐释义理，真是别开生面。

人如其名，杨廉为官正直清廉，敢于直谏，敢于举荐人才。1492年上书呈言，呼吁“治两浙、三吴水患，停额外织造。”事关江浙百姓生计，希望减轻当地织户生存压力。1493年夏天，号称“两经十二部，独有一王恕”的礼部尚书王恕遭到诬陷，杨廉又上疏进言，请求明孝宗亲贤臣远小人。1496年杨廉丁忧返乡，后任刑科给事中，上疏请祀薛瑄，并建议将其写的《读书录》刊布天下，让读书人都能学习。薛瑄（1389-1464）是山西人，明代著名理学大师，河东学派缔造者，一生刚毅清正不畏权贵，官至宰相。因不满石亨、曹吉祥乱政和于谦被害，愤而辞职归故里，创办文清书院，人尊“薛夫子”。杨廉极其推重敬仰，用实际行动推动理学的发展。

杨廉不畏权贵，宦官李广获罪自杀，家中搜到许多收取朝官行贿账单，朝臣弹劾涉事人员。明孝宗想点到为止，但杨廉与同僚不屈不挠据理力争。之后升为南京光禄寺少卿，上任便书写“张天祺监司竹监，举家不食笋”于屏风。张天祺即张戬，也是思想家、教育家、理学创始人之一张载的胞弟，乃北宋名臣，杨廉此举用以警醒自己。一有空便搜罗陈年公案，把在光禄寺历年为官名单，全部排序刻印疏理出来。1504年，杨廉选聘主持浙江省乡试，作刑部主事的王阳明则主持山东省，共选人才九十人。

武宗在位，不理朝政信任宦官，吏治混乱，杨廉深感官场黑暗，多次上书乞休未批。1507年升南京太仆寺少卿，1509年父亲去世，再次上书致仕亦未批。1511年升南京通政司右通政，次年升顺天府尹，任期内勤政抚民，减役免税，设置“岁办簿”防止州县官巧取生财贪赃枉法。1514年乾清宫发生火灾，皇上却言“好大一棚烟火也”，杨廉直谏劝皇上应当主敬，以修人事，以弥天变，不可轻慢。1515年升礼部右侍郎，希望劝谏武宗皇帝停止南巡，未遂。后来武宗到南京，下令百官全部穿着军装来朝见，并庆祝元旦，如此奢侈大搞礼仪排场，杨廉又呈奏不要过于讲究形式，日常朝服即可。

1521年世宗即位，杨廉升南京礼部尚书，世宗皇帝在继统与继嗣问题上与内阁首辅杨廷和等发生争议，杨廉引程朱言论与廷臣一起劝诫世宗要尊信孔孟之礼。1523年，杨廉辞官归家，闭门谢客读书教子，匾书“颐保堂”，1525年去世。终其一生四朝为官，始终以实际行动践行政治理想，希冀以儒治国。

杨廉爱民、恤民，以民为本，深受儒家文化影响，其勇于直谏的精神令人称道。他所撰写的《皇明理学名臣言行录》，是明朝第一部比较全面系统总结当世理学家概况的著作，为后世了解明儒学者风貌留下珍贵资料。他一生编过几十种著作，现存仅有《皇明理学名臣言行录》《伊洛渊源录新增》《大学衍义节略》等几种。《杨文恪公文集》则收录个人诗赋、记传、书信等，可以了解其朋友圈及政治学术思想等内容，是名副其实的理学名臣，亦是丰城明代中期重要人物。

参考资料：《剑邑文库》（毛静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