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半居随笔」那一场没有结局的爱情
那个寒冬,林东病了一场。
腊月二十四,农历小年。从这天起,林东就躺在床上,一直头疼发烧,整个人都没有了精气神,说不清是真的病了还是因为想着心里的那个女孩--安安。安安是林东的同学,从初中到高中,又从高中到大学,他们都在一起。林东一直喜欢安安,而安安也一直对林东心存好感,他们都以为,两个人会一直走下去,工作、结婚、生子,然后在平淡的生活里,彼此相依相偎,慢慢老去。可是,就在这个冬天,安安突然离开林东,去了另一座城市,去得很彻底。
林东在床上躺了四天后,才感觉头没有先前那般疼痛了,便从床上起了身。腊月二十八的这天,天空始终阴阴沉沉的,窗外寒风凛冽,一团团雪粒打在灰暗的窗纸上沙沙作响。林东移着步子来到桌子前坐下,看着桌上那叠三毛的书,眼前立刻浮出安安净美的笑容,安安最喜欢读三毛的书,她要是还在他身边该多好啊。他想着她,忽然又伤了心,她临走时对他冷冷冰冰的态度,使他心里不禁生起无限忧愁和悲伤。
林东想不明白,安安为什么要离开他,难道这座城市就没有令她留恋的东西?还是一开始,就是他的一相情愿?她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他!他越想越伤心!
风,越来越大了,屋后的树丛里传来寒风的呼啸,窗外已飘起雪片,纷纷扬扬。他的心,跟着飘摇而下的雪花,荡在寒风里,一片冰凉。
林东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门走出房间,外面泛了白,一股冷风拂面吹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静静地站立着,间或抬起头,望望天空。雪花一团团、一簇簇从天空中飘落,漫天飞舞。瓦檐上,树枝头,挂着一根根细长的冰柱,亮亮晶晶。园子里,地面已积了厚厚一层薄雪,远处的山野雾蒙蒙的,银白闪亮,茫茫一片。
“哦,雪!”林东嘟囔着,突然想起安安在雪地里转着俏丽的身子跳舞的样子,好美!
那也是一个冬天,在滨江公园的杨树林里,安安正伸着两只手接着雪花儿,一朵落在她掌心里,很快融化了,她又赶忙接另一朵。雪花从空中纷纷扬扬地飘下来,每一朵都晶莹剔透,令她目不接暇,她便挥着手朝雪花舞着,不久,身子也转了起来。他看着她衣裙飘飘婀娜的身子,在漫天风雪里转着,就像一个灵巧的精灵,那么柔那么美,令他心动不已。
许久,林东忽然跑上前去,喊了一声:“安安!”
安安停了下来,来到他面前,喘气吁吁地看着他:“嗯?”
他微笑着一把抓起她的手,说了声:“跟我来!”
他一路拉着她,往公园深处跑,直奔入了亭子边清净的小湖。一路上,安安本想挣脱被他抓住的手,但他跑得太快了,她无力使劲便只得跟着跑起来。雪花轻轻盈盈地落在他们身上,偶尔的一阵强风,吹得树枝头的雪花四溅,一阵细碎的雪沫儿便跌在空中,轻轻灵灵地罩在他们身上,特别朦胧。
两个人站在小湖边,都喘着气,然后看着彼此。湖面上灰蒙蒙一片,雪花裹着湖水的雾气,下得十分清净。
林东深情地问安安:“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安安不语,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林东又说:“安安,我爱你!永远!”
安安仍然笑了:“傻瓜!”
两个人身子紧紧靠在一起,看天空里雪花飞扬,空气里满是甜蜜的味道。
林东回过神来,不禁走进园子,抬起头,让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好清一清他繁乱的思绪。天空里,雪花密密地织着,整个山川都成了一片银白。他在想,她那儿是不是也在下雪?她会想起他么?他踩着厚厚的雪花,向前走,脚底下发出吱吱的声响,他的心也跟着抖动着。寒冷的风,在他的耳边呼呼地刮着,将他的身子吹得冰凉。他想她,越想越悲伤,她终究还是走了,美好的爱情,果然都没有结局!
他不禁想起,安安离开时的情景。他的心,一片苍凉。
那天,正下着雨,整个天空一片灰暗,如同他的心情。他暗暗跟在安安去往车站的山路上,跟了很久很久。他一路望着安安,穿梭在山路与树林之间,跌跌撞撞。他没有撑伞,衣服被雨水湿得透亮,浑身滴着水,冒着冷气。
他看着安安到了车站,于是躲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上了车,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雨,淅沥地下着,将地面洗得十分干净。远处的山峰、树林,在一片烟雨里,朦胧不清。他呆呆地站立,一直看着车缓缓开走,安安离他越来越远。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风刮得他浑身透凉,他不禁打了一哆嗦,泪眼迷蒙。他看到,安安印在车窗上的影子,飘在风雨里,渐渐变小,也渐渐变模糊了。
回来时,天空的雨渐渐转成了细小的雪沫儿。风,还是呼呼地刮,林东一路歪歪斜斜地走着。不久,地上就泛了白,树叶上的雪越积越厚了。随着一阵阵凛冽的北风刮来,很快天空就飘起了漫天大雪。林东摇晃着步子,听着耳边窸窣的雪声,心里空空荡荡。
他忽然想起安安的话:“林东,对不起,你忘了我吧!”
那时,他看着安安,心里浸着泪说:“安安,我真的爱你!不要离开我!”
安安听了,眼泛了红,她不想伤害他,她说:“林东,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不要想我了!”
“我不!”林东悲伤地喊了声。他想上前抓住安安,可是被安安挣脱掉了。
安安低低地说:“林东,我们不适合,我不甘心留在这儿,我要追寻属于自己的人生,你明白吗?”
“那我陪你一起!”
“不了,林东,有些东西,你不会懂的!”
林东看着安安,忽然感觉很陌生,他伤心地问:“安安,我有什么不好?你说,我改,我去学文学,我去读三毛,我......”
安安打断了他,心里闪过一丝犹豫,而后还是下了决心,她说:“林东,你很好,是我不好,就当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吧!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林东说完,终于忍不住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不要问了,再见!我要走了!”安安看着伤心的林东,心里忽然很难受,她赶紧转身,朝外面跑去。
林东站在原地,在一片悲凉的泪水里,看到安安美丽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山路上没有了行人,周围白茫茫一片,林东孤独地走着,他不禁又回望了一眼安安乘车离开的方向,一片空洞,他失望透了!他转头向前望去,一只背上落满雪花的黑狗,正在山路上小心翼翼地走着,走一段就抖搂身体,雪花飞散,但飞雪又很快落满了它的脊背。他默默地望着黑狗,脚底下加快了步子,至少,不那么孤单了。他就和那只黒狗一起,一前一后,在一片凄冷的风雪中,回了家。
林东止住脚步,站在园子里,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安安--”可是,除了山谷里的回响,不会再有安安回答他的声音,他的心,一片凄凉。雪片嚓嚓地磨擦着、旋转着,飘得周围白花花的,闪着眼。他转过身子,迈着悲伤的步子,朝屋子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一头栽倒在园子里。
寒风,猛烈地刮着园子里的小树,发出阵阵啸啸声,雪花从天而落,打在他冰凉的身体上,每一朵都是那么的沉重。他伏在雪地里,雪花烫着他的脸,使他辗转翻滚。他使出浑身解数,抬眼望着零落在风中的雪花,喊了一声“哦,雪——”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