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密克诗集《我无声的随从》补译（1）

补充之前的西密克自选部分： https://www.douban.com/note/790663151/

影中操练（Shading Exercise）

这条街需要点儿阴影那个阳光下独自玩耍的男孩同样需要，一个影子掠过他身后如一只小黑猫。

他爸妈坐在拉上影帘的房里。通往地窖的楼梯如今很少再用除非有贼偶然到访。

像群为演哈姆雷特而打扮的流浪演员，傍晚的影子到来。它们白天一直躲在老法院门外的树上。

现在到了最难的一步：该拿墓地中的石头怎么办？太阳可讨厌含糊的玩意但我喜欢。我开门放它们进来。

楼上的赌徒（The Gamblers Upstairs）

那微弱的掷骰子声于深夜无人听见——他们在我身上下赌注并摆放筹码，

高大的赌徒和他们膝盖上的助手。巴尔的默的小乔伊，田纳西迪凯特的艾达。

骨头的噪音，每一局过后的安静使我保持清醒——是上帝的旨意还是魔鬼的？

我的爱人用手捂住我的眼睛我们慢慢走下楼梯脱得只剩内衣，很容易滑倒，摔断我们的脖子。

灾难传呼员（Calamity Crier）

如是纷乱中有一点你确信：影子在其他匆忙过客的影子里逐渐拉长，你越相信自己清白无辜，它于你而言就越发冷酷。

在这摆满乐器的橱窗中我认不出它们的面孔它们也认不出我的。金喇叭，它只会吹颂尘土，我这样想着，随一阵战栗转过身来。

多么壮观的幽灵巡行——抑或他们是些哀悼者？高举漆黑难辨识的牌子同时太阳沉落点燃了当铺。

警报（The Alarm）

几百扇窗前挤满面孔因为街上有些事发生，一些难以说清的事。没有消防车，没有尖叫，没有枪声。可人们依旧聚在窗口。有人用手捂住孩子的眼睛，有人探出身冲街上的行人大声叫喊——但他们的举止沉着安详同周末散步的闲人似的，他们像活在另一个世纪，那里没有我们时代的暴力。

美妙的物种和风景（Fabulous Species and Landscapes）

你察觉到那股寒气落上你的脖颈，那条长手臂伸自殡仪员的地窖，

它抢走了你的手表。你看到它的羽毛飞扬，翅膀变成黑色，难道它们是老鼠的胡须？

你甚至看到你的耳朵消失在它的口袋里。教会委员的耳朵被严寒捏得生冷。

***

尘埃团-炼金师躲在床底蜘蛛网-假发商，从不看镜子。

夜里一个鸟笼被一件蓝工作衫遮盖一根孤独自处的舌头置身其中，问到：

枕边一杯水里有多少分秒沉浮？要多少次缓慢的吸吮，方能饮尽？

***

肚子拖着厚木屐跛行，把一对刀叉当作拐杖

这时你坐下来像地狱里的一个水坑你在编织你生命的袜子。

世界梦见了你扣子紧扣到下巴你飞速旋转嘴里塞了个苹果。

诸世纪（The Centuries）

许多可怜人没留下痕迹即使他们曾经住在这里。这银制的大酒碗属于一座带塔楼的房屋。它仍挺立—尽管玫瑰园与白桦早已消失。

树林深处的石墙讲起另一个故事，有关梦中预言的一切该如何应验：那个年轻女子在床上缩成团，浑身赤裸，冷得发抖，还挂着她在教堂里戴的面纱。

小女孩们倾慕地望着一家珠宝店橱窗中掠过的脸孔，她们说不出现在是几点—我也一样。春天来到，我们的道路泥泞不堪。外面世界的消息抵达，比以往更迅速，但我们依旧困惑。

旅行者（Hitchhikers）

题沃克·埃文斯三十年代的一张摄影

艰难的岁月叫他们早早走上沉闷的路途带着手提箱和一卷铺盖一个绑在铺盖上的煎锅，你篝火晚会用的那种，一根生苔的原木便是你的枕头。

他满怀希望，而她颇感羞愧，他们得让一个陌生人将这些拿走离开此地融入一片尘土与沙砾聚成的云团，穿过失了叶子的树林，用那蜷曲的尖头的小小枝桠探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试着搭车，要去那里，那里有樱桃般的甜水。

她会做一名女仆或服务员，他会去给车加油，或抢银行。为他们迅捷而必要的逃离，他们得买一辆车，硕大如灵柩，先生，他们会特意为你停下车，如果你也不走运的话。

山上的墓地（Graveyard on a Hill）

让那渴盼之人继续梦想天堂的豪宅——那里有宽敞的房间与阳台沐浴在金色午后的光中。

而我将接受这一月的风，如此刻薄，它迫使人们承认它的存在，不许有其他想法，它存在于杂草丛生的墓碑间吸血鬼电影中的树丛里——它们弯曲，几乎要断开

后又挺起——完好无损，风则去了别处忙活，它轻推枯叶，叫它们蹦了蹦直够到刚从其上飘落的树枝。

世界运作于徒劳（The World Runs On Futility）

注定重复自身的海浪，永远口吃的借口，迎向你岸边列成行的海鸥。抑或你，一阵狂风，以你疯狂的演讲扰动这群松树。

甚至还有你，将临的黑暗，你如蒲公英般翻转，穿过一座鬼城——那里有只活了一天的虫子趴在一扇破窗户上，还有一片天空塞满了白云。

一张又一张撕碎的影像，它们的残片难以拼合——它们为何要冷酷地低语，掺上你一整套愚蠢的调味剂？每一次我前往大海与天空寻求建议，这便是我收获的。

小鸟（The Bridie）

两间式乡下小屋坐落在抑郁的湖畔。一只黑猫在我脚下展开理性思考，

摊开四肢像躺在床上，像个丢了裤子和鞋子的赌徒，

他听见一只小鸟提高声音赞美天气，赞美蠕动的小虫和其他类似的玩意。

蟑螂沙龙（Cockroach Salon）

一开始，就算把耳朵贴到墙上，我也分不清剪刀的咔擦与人的话语。

理发师同他的顾客谈起油腻的汤勺，深夜里的后巷，和跳出垃圾桶的鼠。

除此以外再没别的了……它们是在墙的深处徘徊呢，还是在我脑海里？

又会在哪儿，在哪儿呢？有人兴奋地回应道，她的身份与下落是段丑闻，是全然的谜。

午夜盛宴（Midnight Feast）

献给迈克尔·克鲁格

雪花与大笑的沙拉，布谷鸟钟熬出的汤。天使与野兽的内脏香肠。罗圈腿夜莺做成的肉冻。

西洋镜般的蛋奶酥。丘比特肉块拌绿豌豆。烤好的苏格拉底半身像和非洲邮票。维纳斯在她自己的肉汁里。

乱葬岗里的情侣酒——我正盯着墙壁我在读一份菜单有人从我的门缝里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