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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方文波想从租住的兰心小区居民楼十三楼楼顶天台一跃而下，告别这个世界。但他不敢，或者说是心有不甘，钱还没输光，怎能轻易放弃，就算输光了，那时再做打算吧。方文波是一个韭菜，还是一名自以为是的新韭菜，入市一年多，看过几十本基本面价值分析和各种指标技术分析类的股市书籍。在刚开始的半年里，可能是因为运气好和对这个市场有着一定的敬畏之心，方文波小赚了二十万块，他感觉自己很牛，看来我就是那种传说中的百年难得一遇的股市奇才，仅凭惊人的直觉就能纵横股海、大杀四方。股市中流传着一句话：一个人凭运气赚来的钱，最终都会凭着实力亏光的。方文波在后面的日子里，不仅亏光了赚来的，还把本金倒贴了三分之二给这个市场。那天他看上了一个题材龙头股，已经三连板了，当时大盘情绪也不错，场内资金做多意愿强烈。所谓有三就有五，他准备在第四天低吸，集合竞价高开五个点，开盘后几秒间打下三个点，立马就有大资金承接拉上来了，方文波眼疾手快，跟随其中一个万手哥入场了，还是满仓。以前他是不敢满仓的，无论如何都要做好仓位控制，这样才好应对后面的未知突发情况。现在他赚钱了，但感觉赚的不够，想满仓大赚一把，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这次方文波失算了，这个龙头股在刚开始五分钟内，直线拉升至涨停，六十万封单，到了上午十一点多，突然开板了，往下掉了两个点，有不少场外来不及进场的短线打板龙头战法韭菜高手一拥而入，将这个龙头股再度封上涨停，这次只有十几万封单。下午两点半后龙头股直线跳水，大资金毫不掩饰地夺路而逃，一下就打到跌停板，二十多万封单。这一天地板吸引了更多的韭菜，其中大部分都认为机会来了，这是洗盘，洗刷刷喜刷刷，地天板，我来了，就算再不济，明天冲高小赚几个点也是不错的嘛！可是三点到了跌停板纹丝不动，方文波隐隐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再看一眼当天的筹码峰，大部分密集筹码已经由上午的红色转为绿色了，庄家已经将大部分筹码转给韭菜了。无论如何，明天必须坚决止损，方文波暗下决定，突然晚上该龙头股发布了一则大股东计划在半年内减持九千万股的公告。难怪大资金拼命逃跑，原来是提前得到了消息，方文波准备在晚上十二点排队了，就今天他已经输了近二十万了。后知后觉的韭菜们一夜难眠，在股吧里怨声载道，大骂大股东缺德，可是已经于事无补了，这个市场就是这么残忍。第二天九点半，该龙头股果然跌停开盘，一百三十多万卖单给封的死死的。方文波露出一丝苦笑，看来昨晚排了个寂寞，一手都卖不出，今天又亏十几万了。此后该龙头股再次跌停了一次后阴跌不断，连个像样的反弹都没有，从哪里来回到了哪里去了。像受到诅咒一样，方文波在后面的几个月里连续亏损，十买九亏，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他感到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并且忘了反思这一连串的失败带来的经验和教训。有时方文波连门都不敢出，没脸见人，收盘后一个人坐在板凳上抽着烟、发着呆，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庄家的监控，或者说是偷窥，大数据时代，庄家跟券商狼狈为奸，想知道散户的个人信息和握有的股票名称数量，简直是易如反掌。说起偷窥，方文波喜欢在股市收盘后站在卧室紧闭的两块窗帘缝隙处瞄一瞄，这一瞄就是个把小时。对面六楼最近新搬来了一个年轻的美女，身材和样子都不错，今天她穿了一条粉色裙子，下身美腿套着白色丝袜，正两腿交叉着坐在靠椅上玩着手机。是时候该网购一个高清望远镜了，方文波心中笑道，长时间看盘使得他的视力下降了不少，不过他对美女有一种天生的直觉，就像对股票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盘感一样。这美女通常上午九点多拉开卧室窗帘，打开窗户迎接新鲜空气，下午午睡会拉上窗帘，醒来后再拉开，晚上七点左右关上窗户和窗帘，这是方文波这几天不时暗中观察得出的结论。这美女难道失业了，还是她是刚毕业准备去找工作的大学生，或者是个自由职业者，还是一个夜晚跳艳舞的女主播呢？转眼就快天黑了，今天又亏钱了，方文波默默拿出手机点了一份外卖，抽了两根烟后，外卖送来了，是一份廉价的炒面。吃完炒面，方文波再次来到卧室窗帘缝隙处窥探美女的动向，美女似乎也是刚吃完晚餐，走进了卧室，准备关上窗户。猝不及防的一幕发生了，美女的一只手刚触碰到窗户的边缘，整个人好像触电一样，抖了一下后朝后倒去，不省人事。窗户漏电？毒虫偷袭？食物中毒？突发恶疾？方文波有些犹豫，该不该去救人，英雄救美，何其快哉！简单考虑了片刻，他走到另一间专门储藏东西的卧室，在一个布满灰尘的破旧箱子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物事，将其藏于外衣的内侧口袋。出门后，方文波快步走向对面大楼，在一楼等待电梯时，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进来了，手里提着个公文包，可能是个上班族或者公务员。电梯门开了，方文波和中年男人一起进去了，方文波按下了六楼的按键，中年男人不为所动，真是无巧不成书，看来这男的也住在六楼。六楼到了，电梯门打开，方文波出来一看，狭窄的过道两头有两扇门，一扇是3601，一扇是3602。根据方文波的判断，他偷窥时发现美女是在六楼右侧，那么进了电梯出来后就是在左侧了，也就是左手边的3601。他想等中年男人回家关门后，再轻敲美女的房门，没人回应就打电话叫小区保安上来解决问题，可是中年男人稳如泰山般的站在电梯口玩起了手机，好像还在斗地主。难道这老头和我想的一样？等我回家后，再独自狗熊救美，想的倒挺美的！“额，我准备来看一个人。”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镜，看着方文波说道。“看谁？看我表妹吗？你这变态恶心偷窥狂，真下流啊，竟然还想当面看她，是不是还想动手动脚。我表妹打电话告诉我说，她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还发现窗户外有人在偷看她，看来就是你了。赶紧给我滚，不然我报警叫警察抓你。”方文波义正言辞的说完后，他感觉自己真成了美女的表哥了。“抱歉！”中年男子似乎有些羞愧，转身进了电梯离开了。真够猥琐的！方文波暗骂一声，看来这老头真的是个偷窥狂，发现美女出事了，想来占便宜，那个包里很可能就是开锁工具。“咚咚！”方文波整理了一下头上飘逸的长发，轻声敲起了门。“吱”的一声，门打开了，美女站在门后，一脸笑意的看着方文波，好像刚才根本没有发生意外，只不过是方文波看到幻觉了。“王哥！你好你好！没想到王哥这么年轻啊！”美女把方文波拉进了房中，反手将门关上了。“额，你好！不年轻了，刚三十了。”方文波感到可能出现了误会，但他被美女的容貌惊住了，尖尖瓜子脸，峨眉大眼，高鼻翘唇，身材饱满，两腿笔直修长，活脱脱一个标准的美女主播网红。“不不不，王哥这样英俊挺拔、高大威武的男人，看起来就像二十来岁一样，迷倒万千少女。哥晚上吃饭了吗？”美女拉着方文波坐到了客厅沙发上，好像两人是多年的情人一样。“刚吃了。那个，你吃了吗？”方文波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有点麻烦了，难道那个中年男人就是美女所说的王哥，莫非美女是王哥的小三、二奶。应该不是，如果两人早就认识，那么刚才就会露馅了，这美女极有可能是一位女主播，王哥就是榜一大哥，两人私下通过聊天工具约好见面，没想到被自己破坏了。“吃了，王哥你不是说给我带来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有惊喜吗？”美女突然开门见山地说道。“啊？什么玩意？”方文波差点没反应过来，装傻说道。“王哥，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还是你想变个魔术给我看看。”“是的，变！你看我变出了一部手机出来，里面有你想要的一切，不过，你要先满足我的需求，我才能把手机给你！”方文波从口袋掏出自己用了三年多的苹果手机，装模作样的地道。“不，先和我到床上睡一觉。”方文波收起手机，故作镇定地说道。他的手机支付软件里只有几百块，证券账户里还有二十来万，满仓买了一只股票，可是那钱是取不出来的，除非第二天卖了股票，再隔天转到卡里。“不要急，我先上个厕所，等下哈！”美女似乎不愿和方文波多做纠缠，直接起身去了一边的厕所，将门关上并反锁住。方文波有些紧张地靠在沙发上，这女人不会去报警了吧！还是去叫打手来了？一般来说，这种私底下约人出来的女主播都有团队，负责人，技术员，维护员，打手，司机等等各司其职。不行，赶紧跑路吧，不然待会就走不掉还得掉层皮了。方文波刚从沙发上起身，就听见门外钥匙转动的声音，果不其然，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将门用力一推，再用力将门关上。“是你这叼毛想强奸我老婆吧！说！你想怎么死？”这个手臂上纹着纹身的男子恶狠狠的盯着方文波说道，接着他从怀里抽出了一把砍刀。“大哥大哥，有话好说，这是误会，我什么都没有做。不信你问问你老婆。哈哈！”方文波两手无措，好像害怕到极点反而笑了出来。“你他妈还想做是吧！还敢笑？今儿没有个十万八万安抚我老婆的费用我把你剁成肉酱。”男子极度愤怒，一手挥舞着砍刀就要过去砍人了。“慢着！想死你就过来！”方文波冷声说道，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从外衣内侧口袋拿出了那个黑色物事，原来那是一把黑漆漆的手枪。“玩具枪吓唬谁呢？我、我要砍死你。”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见过真枪，就和方文波手里拿着的几乎一样。“垃圾！有种你就过来，看我不让你脑袋开花，给我跪下！把刀丢到地上。”方文波用枪指着男子的头说道。男子真的跪下了，并且把刀丢在了一侧，方文波快步走上前，用枪托朝着男子后脑勺猛力一砸，直接将男子砸的晕死过去了。“出来！死三八！躲里面过年呢！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方文波大力一脚踹在了厕所门上，一下把门弄坏了，可怜的美女偷鸡不成蚀把米，正坐在马桶盖上装作抹眼泪。“哥！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杀我！”美女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拿手机出来，给我转三十万，麻利点！不然杀了你！”方文波狠狠揪着美女的头发说道，同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塞进了美女的手中。美女拿出手机，打开银行软件，点进转账，输入银行卡上的账号，真的转了三十万过去。方文波心满意足的看着手机上的银行转账提示短信，摸了一下美女的下巴，说：“我不管你是卖淫主播还是微信约人见面开房仙人跳啥的，碰到我，只能算你倒霉，滚！”说完滚后，方文波手持着手枪，迅速的打开房门，把手枪装起来，跑下楼梯，一溜烟逃走了。一般来说，这种靠违法交易过生活的人不会去报警，不过会去告诉他们的上级，上级派出的打手们应该就在路上，如果发现了方文波或者以后发现了他，必会将方文波大卸八块。方文波溜出小区，坐了辆出租车，行驶了十多公里，来到了城郊的新城区，随便找了一家理发店，把长发剃成了干爽的平头。随后进了自己在新城区租住的一间出租房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把之前身上穿的衣服丢进垃圾袋里，下楼丢了垃圾。点上一根烟，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黑吃黑的感觉，真爽！兰心小区一栋居民楼的九楼客厅内，那个和方文波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年男子正在打着电话，眼镜后面的小眼睛狡黠的眯成一条缝。“小陈啊。你和小张的表演还可以啊！我就知道那小子会反过来勒索敲诈你们，行了，等下我叫我助理给你们卡上各打十万块，明天记得回营业部上班。”中年男子打完电话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甩出一根点上，走到卧室紧闭的两块窗帘缝隙处，拿起窗台桌上的一架望远镜，对准了方文波的住处。只见那里紧闭的窗帘缝隙间并没有以往的一只偷窥的眼睛，看来这小子跑了以后没有回来呢。中年男子名叫李富贵，是某证券公司的高级投顾经理，他正和一位著名的私募大佬合伙坐庄一只股票。这只股票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涨了五倍多，本想在顶部震荡出货，无奈没有散户接盘，只好依靠连续跌停吸引散户注意力，在第七个跌停里终于开板了，往上冲了五个点后一直在震荡，许多散户兴高采烈地冲进去抄底了，他们没想到自己是在接盘，庄家在这个价位依旧有着不少的利润。方文波也是那些抄底散户中的一员，当天这些抄底的都赚了，可是第二天直接跌停开盘封死了，这些抄底的都傻了眼，第三天继续跌停，途中似乎有新主力进来了，直接拉升八个点，这次吸引了更多的散户进来，大量散户进场后该票缓慢阴跌至尾盘。第五天收了个锤子线，第六天跳空高开收了个中阳线，在场外观望的众多散户终于忍不住了，底部反转形态，冲啊！满仓干！不翻倍不卖！第七天高开开盘后这些散户进来了，没成想当天来了个大阴线，此后该股一直处于缓慢阴跌震荡出货中。方文波这次没有执行割肉的纪律，他想看看这个庄家怎么玩下去，可能还有一波拉高出货，或者就这样一直无止境的阴跌下去。他在该股股吧里发了一段话：十五块抄底，没想到抄在了顶峰，继续出货吧，跌到十块我去你们公司跳楼，XXX，好自为之！这段话被隐藏在股吧里的股托看见了，立马上报给了上级领导，上级领导告诉了这位大佬，大佬表面风轻云淡，其实内心早已风起云涌。前两天他刚看见一则新闻，有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因炒股大亏从公司楼顶跳楼，不治身亡，据说当天就亏了六万多，男子买的股票是著名的庄股XXXX。新闻发出的第二日，该庄股闪崩跌停，此后连续五个跌停才得以稳住。大佬派人查清了方文波的底细，以前当过警察，因为贪污枉法、敲诈勒索犯罪嫌疑人等数罪被开除公职，后来据说是去做生意去了，家里本身也有点小钱，赚了百来万后收手不干了，后面就去职业炒股了。大佬联系上了和方文波在一个城市里的某证券营业部的经理同学，告诉了他自己的困境，希望老同学亲自动手帮自己一个忙，制造一起阴谋令方文波上当，等他敲诈了自己亏掉的那笔钱后，应该就会打消跳楼的想法了。要不然的话，如果他跳楼了，并且被报道出来买了哪只股，那么势必会连续跌停，影响自己的计划，还有一半的货还没出完呢。李富贵扔掉熄灭的香烟，无奈的摇了摇头，像方文波这种人，应该不会跳楼的。六年前，方文波还是一名入职一年多的人民警察，工作兢兢业业、尽忠职守。那天下午他和多名同事奉命抓捕躲在某宾馆房间的可疑贩毒人员，破门而入后，毒贩们被一一带走。方文波和一名同事负责善后，趁着同事没注意，方文波把床下搜出的一个沉甸甸黑包从三楼窗口丢向了外面的泥土地，当时正是凌晨三点多。接着方文波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先行离开，转到宾馆后面拿走黑包，扬长而去。包里有二十万，方文波把这笔钱给了自家的一个贫困远房亲戚，这个亲戚的父亲得了重病，急需用钱，他告诉亲戚这钱是中彩票得来的。没过多久，方文波私藏黑钱的事就被发现了，通报批评罚款后被直接开除。可是方文波并不在乎，人生有很多条路，有时你走错一条路就回不了头了，那么就一直错下去吧！谁错谁对，又有谁分得清呢！
作者简介：付汉博，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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