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地:海子的早春(散文)
海子的早春
作者/青草地
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那一刻,那身影,那歌声……
刚出正月,那一天,天空蓄满了水雾般缥缈的云,空气中满是沁心的清凉,那是春雨的味道。我们想去看看海子开了没有,二哥说,海子开开封封好几回了。大哥说,海子开是开了,却进不去了,新苇子还没长起来,正是最难看的时候。可我们还是决定去看看,八十多岁的公婆虽说腿脚不灵便,也有兴致去看看。
我们便沿着村东的小路,向南驶入了环海路。
俗话说,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可是,对于高寒的河套地区来说,仅是说说而已。透过车窗,西望,满目浑黄,没有丝毫的绿意,更不见劳碌的人影。高高低低散落在旷野上的树木,倒是缓释了绷紧的肌肤,看起来线条柔和了许多。羊群星星点点,就像盛开了一地蓬软雪白的春花。
初冬疏通河道时,挖掘机抛在渠畔上的硬土塌软了,土丘一般俯身河岸,而那些夹杂在冻土里银光灼灼棱角凌厉的坚冰,已化为冷水涔涔。
大片的苇子扑入眼帘,这便是大汉海的领地。一眼望不到边的旧苇,敛却了炫目的金黄,经年的苇叶又多了一份阅世的深沉,静默的蒲苇真像长髯老者,虔诚地为即将落地的婴儿祈福上苍。
车很快拐入向西的穿海路,偶尔会看到一只腾起的野鸡,疾速横穿路面,飞进另一边的苇丛。
开始看到了明晃晃的水面,当一片海子面延伸到小路边才看清,多半尚未消融,只有边沿,一道清波漾动。
“看来,鸟还回不来。”望着冻结的冰层,还有那枯旧苍老的蒲苇,我不禁这样想。车在主海区停了下来。打开车门,一股凉丝丝的气息扑鼻而入,好清新冰润的海子风!
公婆不方便登高下低,便坐在车里观景。我们快步登上望海亭。放眼望去,青莹莹的冰面如覆了一层毛毛雪,近岸处,冷水幽幽,冰凌浮动。望不到边际的芦苇,在灰蒙蒙的云雾里浴洗着经年的创痛。
正自瞭望间,一只大鸟从眼前飞过,“鸟回来了?”我正诧异着,又有第二只,第三只倏然一闪。
就在这时,一曲天籁之音由远而近,隐隐传来:
“……欧……欧……欧……”
一声追着一声,一波赶着一波,一阵连着一阵!此起彼伏,沸腾着,翻涌着,震慑心灵……
(摄影:陈健)
循着阵阵声浪,在海子正南方,我看到成群的鸟儿穿梭着,跳跃着,忽而击空而上,忽而翩然苇丛,有的收翮敛翼,在冰滩上蹦蹦跳跳,有的静静站立,沉默成谜一样的诗行……
我震惊了,看这声势,它们早已来到了这片土地。原以为,它们会在苇芽萌绿、暖水融融之际北归,没想到,冰封水面夜风依旧凌厉的时节,南国的暖雨润湿了漂泊的记忆,心底的北疆分明已是苇叶青、蒲花香!这是家的召唤!爱的力量!它们断然离开南国,扇动思念的翅膀,迎寒北上!向着大汉海,遥远的北疆,生它养它的故居,飞翔!
多少成长的故事,在冰封的大汉海珍藏!蒲苇,鬓发苍苍,依旧守着旧巢,把远行的孩子痴痴瞩望!
(图片提供:和为贵)
第一次下水的小脚印,在大汉海怀抱里摇晃!第一次展翅离巢,乘着母亲慈爱的目光飞翔!也曾逐着流云直上,也曾迷失在青青苇荡……难忘,冷冽的冬寒迫使它们离乡时,它们绕着海子盘旋,一圈又一圈,流连再流连!一声声呼喊多么难舍无奈地冲撞着心房!
早一天,再早一天!不惧春寒料峭,把劳动的歌儿在故土上空唱响!要像爸爸妈妈一样,在这里选址建巢,耕耘希望!看孩子们破壳练飞,茁壮成长,在冬寒迫近的时刻,练就一双强健有力的翅膀,渡万水,越千山,搏击风浪!
(摄影:陈健)
就这样,在我们所认为不可能的时节,任凭海子开开封封,飘溢着冷气寒光,它们落脚在这没有一丝绿意的故园,忍饥挨冻,欢呼高唱!
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才豁然明朗,不是春阳融化了冬,是鸟海深情感动了时光!
“……欧……欧欧……”
我们恋恋不舍地走下望海亭。丈夫边把录下的视频拿给公婆看,边感慨一声:“鸟倒回来了!”没想到公公边看边说:“……早就回来了。那些年,站在冰上就能捡到鸟蛋了……”
七九河未开,八九雁已来。离开大汉海,我们继续绕海环行。海子西侧,一渠黄河水满满荡荡,正向海子奔涌而去!海区上空,鸟儿飞飞落落,自由欢快地歌唱!
好一场盛大的约定,鸟海相依,明媚了海子的春天!
作者简介:孙立梅,笔名青草地,原籍山东省,供职于内蒙古。创有文学微刊《春野青青》。
图片摄影:陈健 和为贵 青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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