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厂：武举钱小安非是画家钱小安

“武举”者，《辞海·武举》曰：“指科举制度中的武科。亦为武举人之简称。”“武科”者，仍是《辞海》，辞条较长，抄录如下，愿俟博闻，曰：

科举制度中专为选拔武官而设的科目。始于唐代，称为武举，以后历朝皆因之，但不定期举行。至明代中期始定武乡试、武会试之制。清代沿袭，考试科目为马箭、步箭、弓、刀、石，均名外场，又以默写武经为内场。其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及童生、生员、举人、进士、状元等名目均与文科同，但加武字以别之。初试亦归学政主持，乡试以本省巡抚，会试以大学士、都统、兵部尚书、侍郎等为考官。光绪二十七年(1901)废止。

上述介绍武举，是因为常州文涵轩拍得了一轴钱熊的《山水人物图》，拍卖公司图录介绍画家时有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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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熊：字小安，又名钱小安，江苏武进人，同治甲子科武举，工书善画，以人物、山水见长，所作道释人物故事无不精妙，寓意深远。至清末，鬻书画于海上，名显一时。与海上张熊、任熊，并称：“海上三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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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公司提供的钱熊小传，似乎有点靠不住。再找，又看到2009年北京歌德寿拍投拍的钱熊《倾盖论交图》人物双骏，布景青绿山水，以2.6万至3万的估价投拍，42560元成交。拍卖图录提供画家小传与文涵轩一字不差。

正在疑惑拍卖公司钱熊小传的资料来源，乡友丛培发女公子山东大学图书馆霄逸小友帮我查得了画家钱熊小传的出处：《艺苑弥珍·儒心禅韵卷》(高英柱主编，四川美术出版社2011年2月出版)收有一页钱熊的人物画便面，署画名《雅集》，《钱熊<雅集>赏析》开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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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熊，字小安，江苏武进人。同治甲子科武举，工书画，以人物、山水见长。曾鬻书画于海上，名显一时，与张熊、任熊，并称“海上三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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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竟是与上述两家拍卖公司同出一辙，仍是既没有新意，又有疑问，且有明显舛误。“疑问”者，“甲子科武举”不知从何资料中出？“舛误”者，“海上三熊”非是钱熊，流行且认定的，是张熊、朱熊和任熊。《历代名人并称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01年11月出版）“沪上三熊”辞条曰：

指清张熊、朱熊、任熊(字渭长)。均浙江人，流寓上海；均工绘事，其名均为“熊”，故称。清窦镇《国朝书画家笔录》卷四：“张熊字子祥，号鸳湖外史，浙江秀水人。工山水花鸟。常客申江，画名甚噪。山水摹仿'四王’，花卉为沪上寓公之冠⋯⋯同邑朱熊字梦泉，号吉甫，工花卉，颇悟上乘，时与张子祥、任渭长称'沪上三熊’。”

《美术辞典·中国绘画卷》(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5年6月出版)亦收有“沪上三熊”辞条，曰：

指鸦片战争后，活跃在上海的“上海画派”先驱画家任熊、张熊、朱熊三人。都为近代绘画的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既然有云钱熊为“江苏武进人”，遂查当地文献，在《常州书画家传》“近现代绘画部分”查得钱小安的辞条，似乎应该不是上述的“钱熊”，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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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小安，常州城内化龙巷。君博子。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生，卒于1971年，终年七十有四。幼承家业。鬻画自给为生。擅长人物，侍女。亦工山水，精于画风柳，柳丝飘飘然如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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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书中《清代绘画部分》“钱君博”辞条曰：“钱君博字竹安，迁居常州城内化龙巷。写人物，山水。子小安承传其业。”

综合评估，《常州书画家传》的辞条更加可信，有父亲名姓，有世居街巷地址，不过未提及名“钱熊”和“咸丰甲子武举”。但据钱小安于“光绪二十四年(1898)生”，肯定了此钱氏小安，非钱熊小安。具体到文涵轩拍得的所谓“钱熊《人物》”，实际应为“钱小安《人物》”，因为画上款印未有“熊”，只署名款“乐山居士”，钤印“小安画印”。据此，笔者认定了拍得之钱小安《人物》，即是《常州书画家传》中之钱小安。至于几家拍卖公司的“钱熊小安”及《艺苑弥珍》中之“钱熊小安”，皆与此“钱小安”不搭界矣。

钱小安《焚香读易图》 142.5X39cm

文涵轩拍得钱小安的《人物》，是142.5X39cm的旧装立轴，某文物商店出库之物，画上署名“焚香读易”写的宋人诗意。焚香读易，出自宋人王之道《丽泽堂》七言律诗之第一句“焚香读易欲何求”。另外，宋人仇远《夜和陈道士韵》七绝前两句亦云：“焚香读易乐闲居，参订先天太极图”似乎仇远诗更贴近钱小安的画境。图上两位束发博衣的逸士，一红衣一蓝衣，皆依石临溪而坐。蓝衣逸士手捧易书在读，红衣逸士则侧目也在看蓝衣手捧的易书。身后石面有一只香炉和一只笔筒，炉中有香，筒中有笔，焚香出世，操笔入世；易书理论出世，但实用起来又颇入世，所以此幅应是即入世、又出世的人物图。布景还有镂空嶙峋的巨石，勾写甚是入趣，把石头描绘得灵气四溢，可谓人亦高古，石亦高古，此图更应名为“高士读易图”者也。

本文结束，复又想起早年读过宋人欧阳修的《读易》律诗，更与此幅贴近，下面录出全诗，以作本文结束语，诗曰：

莫嫌白发拥朱轮，恩许东州养病臣。

饮酒横琴销永日，焚香读易过残春。

昔贤轩冕如遗屣，世路风波偶脱身。

寄语西家隐君子，奈何名姓已惊人。

2021年7月13日于空厂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