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热未到,且享清凉
炎热的仲夏季节里,能够有持续几天的二十几度气温,可算是老天格外眷顾,这样的凉爽,在不动就滋滋冒汗的盛夏里,可算是额外的奖赏,对此大家伙儿一直心怀感恩。
虽然向来耐高温,可是,对夏季的炙烤和蒸煮模式,还是有些恐惧,尤其是雨后的湿热,让体感温度上升到无法承受的地步,常常躲避到房间里,没事坚决不出门。因为假期的原因,这样的方式在粮草充足的时候,完全可以忍受。
一天,听到一个年龄较大点的兄长说,“快不热了”,顿时喜出望外,倾听下句。心里虽然想着每年都要大热上一个月多的样子,莫非今年可以短一些?兄长年龄大,或许可以观天象,今年的酷夏莫非可以跳跃过去?不料下文却是:“两个月以后吧”,唉,好失望,原来是开玩笑,想想也是大实话,可不是要热两个月?虽然知道真正的炎热还未开始,可心里依然盼望着老天忙到忽略,会忘记了向下界抛火,悄无声息的省略掉难以忍受的酷热。
今天入伏,温度不高,而且下了雨,可谓淋了伏头,民间俗语有“淋了伏头,下到伏尾”,是不是这个伏天下雨就会多一些了?那么,清爽就会多一点了?夏天就变得好过了?但回头一想就不同意了,如果这样持续阴天有雨,没有太阳照耀,没有热天,庄稼怎么长?怎么有秋天的收获?
想想小时候,去给玉米施肥,真是难以忍受的热,比人还高的玉米,用小耧给玉米釧化肥,最初用牛拉,一个人牵牛,一个人扶耧,一个人抓化肥,那时候都是碳酸氢铵,那个有着很浓烈味道、白色、湿湿的面面儿,一不小心,就呛到流泪,窒息到难以呼吸。玉米叶子把脸和胳膊剌得一道道的红,汗水浸到红道道儿里,煞得生疼。
更可气的是,牛常常不听使唤,因为都是借来的牲口,本来不了解人家的习性,况且这牛也欺生,它兀自按着自己的想法傻傻的走,一不小心,人的脚就会被牛踩住,或者牛脚就会倾斜到玉米苗上踩踏,真是处处担心受怕,怕它踩苗,更怕它踩脚。
那样的活计,一年至少有一遍,要把所有地都干一遍,所以,常常刚一进地就盼着到地头,没干活就盼着干完后在地头上吹着风歇息,那种盼着时间飞跑的心理异常强烈,各种空想开始泛滥,可最后,不得不被现实扔进热锅一般的田地里,和倔强的牛一起狂舞,一直到干完为之。
施肥是合作的事,为了除草,那时候常常用耘锄耘地,也需要合作。牛拉耘锄,一个人牵牛,一个人扶耘锄。牵牛吧,推拉不过牛,有着蛮力气的牛常常会踩踏玉米苗,况且只要方向错了,还带动耘锄扭曲方向,会把玉米苗除掉,受到批评;自己扶耘锄吧,完全没有这样的臂力,常常被牛拉着,在空中运行,未能够深入地面之下,起到松土除草的目的。每每到这样的时候,我都恐惧万分:牵牛,左右不了牛;扶耘锄,也把握不住。大热天,干不好活儿,大人自然要责骂,尤其是毁坏了大的玉米苗,没法补苗,只能空着,这就意味着少收入,自己本身就是个小气鬼,所以,常常胆战心惊的干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最好的活儿,当然是不和牛合作,独自单干,蹲在玉米地里,各自拔草,玉米地里不透风,很闷热,站起来看不见人。可是,地里的草就像是泥板儿抹的,满满的都是,必须吧杂草拔干净,避免杂草抢夺本来就不多 的肥料营养。有一种三棱草,很是难拔,把手勒得很疼,也难以拔下来,其他抓地秧子一类,很容易拔下来。镰刀自然很少,一般也不给小孩子拿,恐丢掉了。所以,一直都是徒手拔草。
那时候,唯一的好处就是常在地里见到蔴胞,一串串的,很好看,有些发黄的,还可以吃,在干活的空闲里,可以寻到的这些野果,一度给了我们无穷的乐趣。蔴胞如果不成熟就会苦,这一点跟甜瓜类似,其实它就是一种个头不大的野甜瓜。还有洋茄子,紫色的小珍珠般的黑粒粒儿,发紫发黑了,就能吃,很甜,起初是绿色的,不能吃。
后来有了除草剂,拔草累人的活儿才彻底结束。我们的时代,就是拔草的时代,草还要背回家,晒成干草,等到冬天喂牲口吃。有了除草剂,把劳动力解放出来了,同时,也把野果子杀死了,把干活之余的乐趣抹杀了,我们再也没有见过洋茄子和蔴胞,更不要说吃了。
如果天气不热,庄稼也长不好,所以,期盼阴雨连绵和温度不高,成了自私的表现。作为刻入骨髓的农民情结,我还是希望庄稼丰收,哪怕热一些。
所以,该热的还得热,一点都不能省略。虽然心心念念盼着酷夏早点结束,盼着“立了秋,把扇丢”,好在老天公允,时间始终不紧不慢,按部就班的滴答,绝不会随意拉长或者减缓某些时段,无论阴雨还是酷热,都走得沉着稳健,不打折扣。
此时,凉爽的天气还在,玉米苗还没有长到齐腰深,真正的酷热还没有到来,等到玉米苗长到和人差不多高,那时候耘地拔草的热劲儿才会到来。
且不可狂喜,炎热尚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