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食物 里的记忆
姜巧
我一直认为食物是有记忆的,或者说某些记忆总能藏在一些食物里,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跳出来。
有时候这记忆是甜蜜的。记得小时候,我特别喜欢一位我叫他二伯的长辈。说是二伯,其实他的年纪比我父亲大多了。他住在山里,每逢重阳端午的,他便会从山里出来,来我们家小住上一段时间,那时候,便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不仅仅是因为二伯来了之后,母亲总要做点好菜招待,而且二伯会给我们撑腰,当我们因为调皮而惹祸时也不用太过提心吊胆,有二伯呢。父母总得给他老人家一点面子,于是我们便逃过了责罚。最最重要的是,每次二伯来,总不会空手来,他会去街上买上一大捆煎麻花。注意,不是一根两根,而是一大捆,对于那时候虽能吃饱肚子但零嘴匮乏的我们,不能不算是一大笔财富了。煎麻花又香又脆又甜,我们小心翼翼地各自吃了一根便依依不舍地看着节俭的父母将麻花放入洋油箱中,期待着下次再吃。二伯总是不满地说:“放什么放,孩子想吃就让他们吃呗,吃完了二伯再给你们买。”这时候,我们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二伯可没有说诳语,一捆吃完了,二伯果然又去街上买了一捆。时光如白驹过隙,二伯和父亲都已作古,当年的馋嘴丫头也早已为人妻为人母。如今的我早已过了馋嘴的年龄,对于超市里的零食也是怕这个有添加剂,怕那个有防腐剂。唯独对这散称的煎麻花,没有丝毫抵抗力,闻着那酥脆香甜的味道,宛若又回到了少女时代。
有些食物的记忆却很复杂。去年国庆节,朋友们在一起聚餐,其中一道肉丸汤,就是用精肉剁碎加生粉捏成团,加西红柿和青菜做成的汤。客人们吃得赞不绝口,我舀了一个肉丸送进嘴里,心里却莫名地一阵酸涩,滑嫩的肉丸怎么也入不了口。
前年秋天,因为免疫疾病复发,我在医院住了近一个月,出院后一直在家卧床,虽无生命危险,但一直虚弱不堪,连说话也无力气,生活起居全靠瑞爸照顾。那段时间,病情的不明朗,加上人到中年各种压力,我几乎是绝望的,整天郁郁寡欢。那时的儿子刚进入青春期,学业的压力和家里愁苦的气氛压抑得他几乎没有了少年人的活泼。因为医生叮嘱要多吃瘦肉,瑞爸一直给我做肉丸汤增加营养。多数时候,那肉丸我是和着泪水咽下去的。直到半年之后,我才渐渐好转,能够自理,能够工作,生活才步入了正轨。再吃这肉丸汤,鲜美的滋味里仍藏着令人黯然的灰色记忆。当我和他们父子说起我的感受时,没想到儿子也认同地说:“是啊,我喝肉丸汤时心里就会难受。”或许,我们再也不会去碰肉丸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