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
(听说这首歌很容易“听上瘾”)
此刻的我们坐在回上海的火车上,为这趟长达8天的“修行”画上一个暂时性的句号,因为这趟修行还将有它的第二次、第三次、直至两年后的第六次……但无疑,这“第一次”会是最难忘的。
“这个培训很苦的,两年要去六次,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没问题的。”
2018年的年末,我们接到了第四期AAC培训的通知,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了这个培训的专业性,与此同时也意识到了它的强度以及艰苦。但我们仨都没有退缩,冲着培训的专业度,更是为了心中那股强烈的学习欲望吧。
“机票临时发现不能订,临时换课;银行卡没法转账,调休去营业厅办理转账;动车要坐10.5小时,关于'动卧’研究许久;请了8天的假,换了满满一张纸的课……”前期的准备繁琐且不断出现各种问题,但也没有困住我们坚定地拿起行李走上“修行”的路。
人生第一次坐“卧铺”,而上一次那么长时间的火车经历还是三年前在台铁上过的夜。10个多小时的火车上,我完成了手头很大的一个工作任务,效率高到让我惊讶。也许是因为难得有机会不用坐在教室里心心念念着那几个孩子,所以可以全身心地专注于电脑屏幕。总之,我很享受这样投入的时刻,心无旁骛所带来的无比幸福和成就感。
行过平原,穿过山洞,到达重庆已是晚上7点多,又是一番辗转周折才最终到达宾馆。在重庆撩人的夜色下,我们呼吸着弥漫了火锅味的空气,这一夜,我们对重庆的印象很好,对重庆的火锅印象也很好。
但当我们第二天赶路上山,到达培训地点时……
眼前的一幕幕让我的心灵受到了无比大的冲击,湿哒哒的空气,湿哒哒的泥土地,空气中飞着的小蚊虫、满目的竹林和植被……甚至我臆想中那些穿梭其中晒着太阳的“蛇”,真的是“寒毛”都要竖起来。但这些仅仅是“开场”,之后看到的我们的寝室、浴室、厕所,一个接一个对我的“洁癖”发出了强烈的挑战。
铺好床单、睡袋,我盘腿坐在床上,跟自己的洁癖做着艰难的协商——“我要适应一下,让我适应一下……嗯,适应了10%……”
其余没有适应的90%在“逛街”(其实就是走了十多分钟的山路到了最近的一家小卖部买了个脸盆)以及第一餐山庄的晚餐中慢慢地削减到80%,70%……但,直至离开,我的适应度最多也就到了50%。
艰苦的浴室和忽冷忽热忽然坏掉的花洒,这简直是我的心理阴影——有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浴室洗澡,洗到一半没热水了,我无助地等了十几分钟,直至有人进来帮我叫来了室友,拎来了一瓶热水;我们的寝室有独立卫浴,但没有热水,厕所的味道也是能够熏倒一批小虫子;潮湿的被子让每次困倦的我一躺下就没有了困意,又或者半夜被“臆想中的蚊虫”惊醒……这其中任何一项都足以把我逼疯,但,没办法,深居“山林”,冲着心心念念的培训也得忍。
(只能以这种方式洗头)
“妈,我们这边真的是很艰苦,条件难以想象地差。”
“蛮好的,正好磨磨你的耐性。”
我不知道这6天5夜的“山林生活”有没有磨出我的耐心,但我更加坚信: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我们总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好。
刚“进山”的时候,我也迟疑过:当时为什么要坚定地参加这个培训,若不是自找罪受吧?但5天的学习与生活,全然打消了我的犹豫。也许,这就是这个山庄的魔力吧,又或许更多的是这里的人们带给我的感染。
我能够用笔尽然写下生活的艰苦,但却没法用文字完全表达出在这5天里内心的感动和思想上的冲击,只能试图用一些只言片语的关键词小小地总结我们仨的“受评山庄修行”。
关于山庄
初闻“山庄”二字,好多朋友都以为我是去“度假”的,但实际情况上文已提,我也就不赘述了。山庄的管理者是两个台湾人——方老师和李老师。即便他们已经在大陆待了好几十年了,但那种“台湾风格”还是充分地显示在了山庄的方方面面。
随处可见的“视觉提示”;无处不在的“垃圾分类”;每一扇门上的“精心绘画”;每天为我们灌好的一堆热水瓶以及贴心准备的棒棒糖——即便条件艰苦、环境恶劣,但这些小细节能够让人觉得分外温暖。“生活简单而精致”大抵是对山庄最好的概述了吧。
山庄的食物也令我们惊喜,我最爱吃的“笋”、梅老师最爱吃的“夹着花椒的香肠”,以及小方老师爱吃的“好多好多东西”,原本想着“吃不惯会变瘦”的我们仨到最后一个个都“圆滚滚”地回来了。
山庄还有一条叫“啾妹”的狗,“啾妹”后腿关节脱臼,以至于每次看她走路,我都忍不住得心疼。“啾妹”之前还有条狗,叫“啾啾”,“啾啾”死后,山庄的人还有心地为她弄了块墓碑,上面写着——“她是全世界见过最多特教界人士的狗;她是万人迷,也与每一位来到这里的人亲;她见证了这里每一个人的刻苦学习,为了之后有能力去帮助那些有特殊需要的孩子们。——我们最疼爱的啾啾”也许是因为经历过失去陪伴了多年狗狗的伤心,所以,第一次看到这些字时,我就忍不住地热泪盈眶。
(啾妹)
(啾啾的墓)
如今的我们用“啾啾”语音沟通板来纪念“啾啾”,在受评山庄,在我们特教人的眼里,没有特殊,只有被需要,万物平等且共存。
关于培训
返程的车上,小方老师感叹:“这么多天,我们居然都没有时间看一部电影。”由此可见,培训强度之大,一天7个小时的培训,再加上课后做作业的时间,我们在“寝室-食堂-教室”之间过着三点一线紧凑的生活。那感觉有种回到了大学考试季的状态,但在工作之后再度如此“一心一意”地读书上课、小组讨论做作业,反倒成了一种特别的享受。
培训的主讲人是来自台湾东华大学的杨炽康教授,培训的主题是AAC(扩大性辅助沟通系统)。平时囿于课堂久了,就很少跳出圈子看外面的世界。我们不曾知道原来重度语言障碍的孩子能够在AAC的帮助下重建沟通的渠道;我们不曾知道辅具能够让一个本应依赖他人苟活的人有尊严、独立地生活着;我们不曾知道大猩猩在研究人员十多年的“教育”下也能发挥出我们难以想象的潜力;我们不曾知道看似简单的图片也能在精心的设计和专业地使用之后成为儿童语言发展的推动剂……我们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很多,而如果不走出舒适圈,如果不主动去探索学习,我们知道的永远只有那么一点。
关于那些人
“最后一晚,一教室的人赶着作业,合力做着PECS的沟通本,桌上放着主办方特意加餐的'泡脚凤爪’。”这种感觉就好像大学时代的我们齐心协力筹办着某一个大型活动,即便天色再黑,每个人都全身心地投入并享受其中。而如今的我们,在步入工作岗位之后,还能有这样的时刻,便显得愈加难得。
(小组的PECS作品)
来自五湖四海的47个人因为一次培训而相遇,这已是缘分,而这份缘分将持续2年,甚至更久……更幸运的是我们47个人不管曾经或是以后,至少现在都怀揣着一份特教情怀在特教岗位上默默付出和耕耘。这是一场特教人的缘分——我们尽情交流,关于特教;我们互相学习,关于一路上的困难和经验;我们彼此感染,关于那份特教情怀。
很多时候,会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遇到的很多问题都相通,有过的很多感慨都雷同。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看到了很多特教人眼里的光、心底的声音以及对特教的梦。而在之后的课堂上、课间、课后都充分感受到了那份发自内心的“认真”和“力量”,这种氛围对心灵的冲击是之前任何的培训都不曾带给过我的。特教的路上有很多同行者,不孤单,有一起前行的陪伴!
“那些人”里不可不提、也是对我触动最大的便是山庄的创始人方老师了,刚到山庄的时候,工作人员就对我们说:“……方老师会很生气的。”见面会上,方老师也预告了他的原则,例如教室外的热水瓶是不能拿走的,谁拿走,他半夜会敲宿舍门一个个查的。后来的接触中,也确实感受到了方老师的“严厉”。但是,有一天晚上我在微博上搜索方老师的消息,满屏都是赞扬的话语。如果被一个人夸赞,那可能是偏狭的;但如果被一群人夸赞,那只能说明这个人是真的有魅力。而方老师着实是一个很令人敬佩的人,用我这么多天对他始终如一的评价来说——方老师是特教界的一股“清流”,他活得通透、活得洒脱、活得自然、活得坚定执着。他活出了我最想成为的样子,但我,或者说更多的我们都没有他那般的气魄和胆识。
某一个晚上,方老师给我们讲《史记》、讲特蕾莎修女的故事,一群人在教室里静静地听、静静地思考……也是同一个晚上,方老师给我们做了一个专业自评表,我没有填,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当别人埋头给自己打着分时,我对着自评表发呆——学了4年特教,一直想做特教的我真的做好特教了吗?或者,更一针见血地说,我有努力做好特教吗?
当我没有勇气去填自评表的时候,这些问题其实就已经有了答案。而我,感谢方老师、感谢杨教授、感谢与我一同学习的46个学员,感谢他们,让我至少有勇气面对自己。
关于我们仨
正如梅老师所说:“学习充实专业、生活艰苦朴素、幸有伙伴苦中作乐。”而我想说,这一路,感谢有彼此的陪伴以及生活上的照顾。
感谢“随行医生”小方老师,带了20多种药,让我们全程无忧。当我牙痛的时候,方老师说:“你吃一粒止痛药吧,我有的。”当梅老师感冒的时候,方老师说:“你吃一粒感冒药把,我有的。”“你带了30多种药吧?”“没有的。20多种吧。”此处把掌声献给我们生活小达人——小方老师!
(方老师帮梅老师肩颈按摩中……)
感谢“勤劳体贴”的梅姐姐,第一天培训,轮到我们仨刷碗,梅老师说:“我来刷吧,怎么能让你们两个小妹妹洗。”梅老师用上海话轻描淡写地说完这句话便“夺”走了我手里的洗碗步,那一刻有被照顾的感动和幸福。
(梅老师洗碗,我和方老师漂洗)
感谢一路不管苦不苦、累不累都依旧能够找到很多乐子嘻嘻哈哈大笑的我们仨;感谢互相拍丑照、怪照、上课瞌睡照,让这段“修行”格外有趣的我们仨;更感谢一起为着特教梦不断学习、不断前进的我们仨。最后一夜,我们躺在床上,手机里顺序播放着我们喜欢的歌,一首接一首,一首有一首的故事和感动,听着听着,渐渐进入梦乡。
(偷偷打个盹)
(太爱学习了,墨水弄到脸上却不自知。)
(莫不是傻?)
(我们仨)
临别的时候,方老师“警告”我们:7月份的第二次培训务必要让他看到我们每一个人,不然……
7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