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纪事(18): 记忆中的寻常巷陌(三)——药铺巷子

在临近“下头街”的地方,“南头巷子”向东边河沟一侧岔出一条小巷。早些年,村子里的药铺和小卖铺(当时叫“供销社”)都在这里的一个小院中,因此,村里人习惯上把这个小巷叫作“药铺巷子”。
切莫小看这个窄窄的巷子,它与村里的每个人都曾发生过直接的关系。
药铺巷子中间有一个小院,进院南侧有两间小屋,旧时村里的药铺就设在这里。
别小看这小小的药铺,虽治不了大病,但给村民们提供了许多方便。谁有个感冒头疼的来这里拿几粒安乃近片,回家就着热水吃下,发一身热汗病就好了,严重一点的顶多打两支安痛定,一般也就好了。
那个时候,村民们一般不进城看病,一是没有住院的钱,二是没有那个习惯,如果哪一家有人去住了县里的医院,就成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药铺里的药不像今天这样五花八门,更没有华丽的包装,最常用的药片是地霉素、青霉素、红霉素、四环素,号称“四大素”,一般的炎症这些药片都能解决。
当时国家扶持“赤脚医生”,像这样的药铺几乎村村都有,只是我们村不同于一般的村,在药铺坐诊的是一位祖传的老中医,为人慈善,医术独到,尤其擅长治疗妇女儿童常见病,在三里五乡享有很大的影响。
紧挨着药铺的是一处三间大房屋,曾经是供销社的“代销店”。那个时候,没有个人经营的店铺和摊点,供销社是农村销售日杂用品的独家买卖。图个叫着顺口,人们直接把“代销店”叫成了“供销社”。
村民们的商务活动几乎都在这小小的“供销社”里进行,花两分钱每一盒火柴,花一角四分钱买一斤食盐,花三角四分钱买一斤洋油(煤油),花九分钱买一盒“红满天”牌的香烟,其他如针头线脑、糖醋酱油……一应所需都在这里购买。
商品种类很少,明码标价,价格连续多年都少有改变。经营商店的是一位退伍军人,诚实厚道,童叟无欺。
有的小孩背着大人拿了十元钱,买了纸笔作业本外加几粒糖果,拿着找回的一大堆零碎票子去向大人炫耀:“我一个钱买了这么多东西,还换回了这么多钱!”看孩子这乐颠颠的样子,父母的一肚子气顷刻间烟消云散,伸出来的巴掌不经意间已经收了回去。
那个时候,老百姓可以出售的东西不多,但家家户户都会养几只老母鸡,鸡下了蛋舍不得吃,攒上一竹篮或者一瓦罐,拿到这里可以卖到六角八分钱一斤。
春夏时节,大一点儿的孩子一早一晚或者星期天都到山上捉蝎子、刨药材,成年人农闲时也有上山刨药材的。刨的最多的是远志,其他如柴胡、黄芪之类的也有,但数量不多。
远志在山上长得很普遍,漫山遍野都是,绿绿的秧苗上开一种紫色的小花,花朵酷似刚刚孵化出的小鸡,习惯上被叫作“小鸡茬”。
药用的是根皮,刨回来之后要拿一根小擀杖,垫一块木板或平整的石面把根擀扁,抽去木质的根芯,把捋下的皮肉晒干后就可以拿到“代销店”来卖。
药材的价格不怎么固定,最多时一市斤卖一元多钱,手脚利索的人一天可以刨一斤以上,当时一个成年劳动力在生产队出工一天才得三两毛钱的工值,刨药材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刨药材是个辛苦活儿,近处的山上刨遍了,要到远处的大山上去刨,早晨披着星星出门,晚上迎着月光回家,中午饿了就啃一块干粮,渴了趴在小溪边咕噜咕噜喝一通山泉水。
也有人被热霍乱的,就在阴凉里略微歇息一会儿,不怎么难受了就接着再干。无论吃多大的苦头,一旦在“代销店”里把药材换了票子时,每个人脸上都会溢满笑容。
后来,开药铺的老医生年龄大了,那位管代销店的退伍军人也懂些医道,药铺与商铺便合成了一家。
药铺巷子在村民的生活中具有特殊的意义,除了人们来这里买东西、看病拿药之外,这里也是通往村校的必经之路。
先前,每当学生入学、放学的时候,这条小巷便会熙熙攘攘,热闹起来。我在本村上学,由小学读到初中,从这条小巷整整走了七年,究竟走了多少趟根本无法计算。
从药铺巷子东去,越过河沟是一个叫作“东场”的地方。冠名以“东”,是因为它在村庄的最东端;至于说“场”,这里并没有谷场、麦场,唯一的“场”就是学校的操场。
当年的村校就设置在这里,从最早的初小、高小,到后来的初中、高中,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这里一直是全村乃至全乡的文化中心。
从东场往上有一道沟,就叫“东场沟”,上世纪末才开始有人建屋居住。
作者简介:青山依旧,本名郝永渠,河北省邢台县人,大学学历,中学高级教师,国家级骨干教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高级家庭教育指导师,原邢台县浆水中学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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