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丑
论长相，母亲确实不是个漂亮的女人。
两颗前凸的门牙，永久性地被嘴拒之“门”外。腰弯得似一张没有弹性的弓。走路时，总是把两只手搭在背后腰中，要不是这样身体可能会失去重心而前倾下去。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就因为母亲这样还闹过一次不愉快。
在我上小学时，有天下大雨，母亲踩着泥泞，顶着大雨，到学校给我送雨伞。教室门“吱”的一声被母亲轻轻推开了。老师正上课，她告诉老师，她是给儿子来送雨伞的，老师还没说话，原本寂静的教室，一下沸腾了。学生交头接耳：你瞧你瞧，他的母亲长得简直就是个虾精……好丑啊！那天，把我整得好没面子，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之后，我可有了新的称呼，同学们都争着喊我“小虾精”，羞得我再也没脸上学了。
几天来，我一直捂在被窝里，不吃不喝，也不去上学。母亲问我咋回事？我哭着，还不住地责怪母亲：“谁叫你去学校给我送伞了，你知道同学们见到你后怎么说我吗？都说我是'小虾精’，以后就是老天下刀子也不用你去。”母亲听了，似乎内疚于心，她含着泪说：“给你丢人了，以后我再也不去了……”
老天又下雨了。有好多同学被家长接走了，只剩下我们几个没被家长接走的同学站在学校门口，望着风雨发呆。我不住地摇头，心想，反正我是没人来接我了，父亲哥哥没在家，只有母亲在，可通过上次的事，母亲再也不会给我“添乱”了。因为无望，我只好冒着大雨走了。这时，一个同学的母亲递给了我一把雨伞，她告诉我，是你母亲在校园门口交给我的，说她有事先走了。我听后，干涩的眼便一下湿润了。
朦胧中，我发现不远的风雨中，母亲正弓着腰，打着伞，吃力地向我走来。她来到我的面前，揩了一下满脸的雨水、汗水，笑着说：“下雨了，我还是放心不下，又给你送伞来了，你不会怪妈妈吧？”此刻，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感受，大喊一声：“妈——”
转即，我已经长大了，在外面有了一份工作。由于工作繁忙，脱不开身，平时很少回家。
正忙，哥打来了电话，说母亲让车给撞了一下，但问题不大，只是皮外伤，有空你就回来看看。我一听慌了，就母亲那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还经得起车撞？撂下手中的活，我旋风一样往家赶。
母亲还真没多大妨害。刚输完液，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她住了大半辈子的那间老屋不知想些什么。我凑过去，刚想开口，母亲却不解地问：“你怎么回来啦？工作那么忙。”我赶紧说：“这两天不忙回来看看，正赶上您被车撞了。”母亲一听高兴了，说：“正好我们母子俩可以聊聊家常了。”我问：“咋撞的？”母亲说：“别提了，不小心叫一个开三轮车的中年人给撞的。”“他没管？”我问。母亲说：“他找车把我送进医院，又让医生给我认真做了检查，没多大妨害，只是点皮外伤，中年人硬要我住几天院，我说没病住什么院，就回来了。
中年人硬要丢些钱，我不让，叫人家拿走了。听说这个中年人的家里生活困难，他上有瘫痪在床多年的老母，下有刚刚考上大学的孩子——孩子为了上大学，学费全都是东挪西借来的。我又没多大问题，怎能给人家雪上加霜？昨天，他让他的女人送来了一篮子鸡蛋，说是自家养的鸡下的，我能要人家的鸡蛋吗？他家可有瘫痪的老母亲也需要营养啊！这不，我刚让你哥给人家送回去了。”
母亲在床上躺的时间久了，让我搀扶她下来走走。这时，我发现母亲真的老了，一头的银发，褶皱堆满了脸上，也比原来瘦多了，两颗凸出的门牙显得更加突出了，腰比原来更弯了。我吃力地搀着她在屋内走来走去。母亲喘着粗气，突然问我：你是不是觉得妈妈这个样子很丑陋？我听后认真地回答：“我的妈妈不但不丑陋，反而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作者简介:史雪坤，男，河北省邢台市平乡县人，曾在《山花》《黄河文学》《参花》《天池小小说》《小小说大世界》《微型小说月报》《新课程报语文导刊》《河北农民报》《河北科技报》《燕赵老年报》《燕赵晚报》《邢台日报》《安阳日报》《黔中早报》《济宁日报》《滕州日报》《呼伦贝尔日报》《阿勒泰日报》《清风》《普州文学》《当代小小说》《小小说百家》《滏漳河畔》等刊物发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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