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龟爷爷要过一百岁的生日了,小动物们想给乌龟爷爷送长寿面。小松鼠想:“长寿面当然是越长越好。”他把两只手伸到最长,送去了一根像两只手张开那么长的面条。乌龟爷爷高兴地说:“哈,谢谢你,送给我这么长的长寿面哪!”小猪手里拿着一根竹竿,上面挑着一根面条,那可比小松鼠送来的面长多了。乌龟爷爷高兴地说:“哈,谢谢你,送给我这么长的长寿面哪!”这时候,好几只小猴子来了,说:“什么?你们这么短的也叫长寿面?看我们的!”这几只小猴子就像舞龙似的,他们每一个手里都拿一根竹竿,上面挑着一根面。乌龟爷爷高兴地说:“哈,谢谢你们,送给我这么长的长寿面哪!”这时候,小兔子来了,她说:“你们的面都太短了,我的才是最长的!”大家看看小兔子,她只是背着一个大口袋,手里没有拿着面条啊。小兔子说:“你们瞧吧,这是我做的长寿面,这里只有一根,你们想想它有多长吧!”乌龟爷爷高兴地说:“好啊,好啊,你们的心意都很好,现在我们开始煮长寿面吃吧。”乌龟爷爷把大家送来的长寿面都放进大锅里,煮啊煮啊,煮了一大锅。面煮好了,大家一起吃长寿面。乌龟爷爷说:“大家吃了长寿面,祝大家都长寿!”(◆本文摘自冰波作品《小孩识字》)
翻到《小孩识字》第77页,是识字故事《长寿面》,它与汉字“长”“短”有关。从写作上说,长短二字就是《长寿面》这个故事的写作触发点。至于作家是怎么把这两个字写成《长寿面》这个故事的,只有作家自己最清楚。这里面的思维活动,一定非常复杂,三言两语未必能讲不明白,也没必要讲太明白。写作是一种输出,输出需要有输入。日积月累便是输入。每个人的积累不一样,输出自然也不一样。说笼统点,可以称之为灵感,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可是,写作光靠灵感不够啊,没积累,灵感捉不住;有积累,灵感似一束光,照亮故事,我们探囊取物。但“灵感”二字对写作来讲,实在可遇不可求,更不具备操作性。写作本是一门技能。既然是技能,就应该寻找可操作的步骤。我们说,平时要多多去练习,就是练习将事物相互关联,由此及彼,放得开去,收得回来。一个故事当中所写到的内容,在生活当中都是有其影子的。因为人的感官是受局限的,人的思想也是受限制的。只是从写作训练这个角度来讲,我们越练习写作,能够写的东西就越多,能够写的范围就越大,写起来就越熟练。这是熟能生巧。关于长短二字,看到“短”字,我就容易想到“射”字——左边一个“身”,右边一个“寸”,身高只有一寸,怎么样?太短了,太矮了。再看“短”字——左边一个“矢”,就是箭,右边一颗“豆”,一支箭对着一颗豆,在干什么?在瞄准,要射箭。好像,“射”字本来应该读duan,“短”字本来应该读she,这听起来非常有道理吧?其实呢,不是这样的。我们来看“射”字的甲骨文,它很明显就是一张弓,搭了箭,张弓射箭。从这个角度去讲,追本溯源,《小孩识字》将书中涉及到的那些汉字的字形演变排列出来,有很大的意义呢。
从写作技法上讲,《长寿面》这个故事,我第一点要讲的还是“故事人物”。故事都发生在人物身上。作家为什么选择乌龟来扮演老寿星爷爷呢?因为乌龟长寿啊,千年王八万年龟,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角色。乌龟长寿是大家的一个共识。在分析《企鹅寄冰》的时候,我就讲:“虽然是童话,跟现实也要匹配一些。”这是物性的使用。因为乌龟长寿,所以让乌龟爷爷担当《长寿面》的主角,他要过百岁生日,多合适呀。这个道理,就是齐白石讲的那句话:“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所以,我们要设计好故事的人物,也要注意太似与不似——太似,不像个童话;不似,又离谱了。“似”这个度要把握好,过与不及都不行。这一点,需要在长期的练习当中养成恰当的把握能力,把人性与物性结合好。从写作结构上来讲,《长寿面》这个故事,也是一串糖葫芦。故事人物一个一个加进来,先是小松鼠,再是小猪,再是小猴子,最后是小兔子。当然还可以加进更多人物送来长寿面,一定也有更多小动物来为乌龟爷爷祝寿。这串糖葫芦,我们从习惯上来说“事不过三”,“三字诀”是写故事的一个默认的规则,但它不是限制,比如说《长寿面》里就有小松鼠、小猪、小猴子、小兔子四个。其实小猴子有几个,这里把他们看作一个。《三国演义》里面,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就是五六了。《西游记》当中,唐僧师徒经历的难,有九九八十一呢,它的数字就更大了。所以,我们不能死抱着“三”,要看故事情节的需要,数字适合就好。糖葫芦结构是非常容易掌握的写作技巧,可以让我们感受到写作的成就感。运用这个结构很容易就写出一个长长的故事,一般都能够突破我们平时写作文的字数极限。如果你平时只能写两三百字,用上糖葫芦结构,不断加入故事人物,你很容易就写到五六百、七八百。从小松鼠、小猪、小猴子到小兔子,这里边是拐了弯的,是有转折的。这一而再、再而三,就给我们一种暗示:这面条是直的,它会越来越长。但是,作家的巧妙就在这里,作家的水平就在这里,他要让故事发生拐弯,给读者意外。小兔子的出现就是一个拐弯。他背着一个大口袋,手里没有拿着面条啊,那他的面条怎么会最长呢?巧了,他打开大口袋,里面是“像电线似的一大卷面条”。哦,原来长长的面条是可以卷起来的呀。三点水加一个“去”字,读什么?很多人很容易读“去qu”,其实它应该读“法fa”。我们写作文讲究波折,波折的出现,有时候要靠作者自己去设计,要给读者一个引导,给读者一个暗示,让读者往一个方向去思考,然后突然拐弯,这样就会带来惊喜,带来意料之外。就像《长寿面》这个故事,当我们读到“电线似的一大卷面条”时,会不禁笑出来。讲转折,我联想到另一个故事,统编版语文课文《胡萝卜先生的长胡子》,作家王一梅作品。这个故事也是糖葫芦结构。胡萝卜先生的长胡子,可以用来放风筝,可以用来晾尿布,它可以有很多不同的用处。在课文中,《胡萝卜先生的长胡子》这一课是要练猜测与续写的。不论放风筝还是晾晒尿布,这根长胡子都是在为他人服务。很多同学的续写,也是让长胡子继续服务他人,比如剪一段当小猫的钓鱼线。但是,作家让长胡子的用途发生了转折,它就用在胡萝卜先生自己身上:当胡萝卜先生的眼镜不小心从鼻子上滑落下来的时候,他的胡子系住了眼镜。胡萝卜先生说:“我的胡子真是太棒了。”我们来看作家是怎么形容面条的“长”的:像两只手张开那么长,像舞龙灯似的,像电线似的。这样的表述很“简单”,却很准确形象,很容易让小读者理解,这就是作者的经验——他很清楚这个故事是写给谁的,这个对象的理解程度到哪里,这是一种经验,作者对读者的了解,读者意识。当然,这“简单”其实只是看似简单,其实它一点也不简单。不是每个作者都能形容得这么准确易懂,不是每个作者都有自然的“拙稚感”。这里还有另外一层生活经验。因为故事要写的是“长”与“短”这两个字,在生活当中,长短不过是一个概念。概念是空的,概念需要有具体的事物来表现。作者就找到了“两只手张开那么长”、“像舞龙”——龙灯一节一节接起来是很长的、“像电线似的一大卷”—— 一卷电线或一个线团绕起来是很长的。这些都是生活经验。将生活经验写进故事当中,我们读起来就会觉得:嘿,真巧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它让读者有一种熟悉感,又有一种陌生感,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阅读的趣味就在这里了。一般来讲,我们对“意义”的理解是偏于说教的,是教育的意义。给小孩写故事,当然需要正面的引导,但是童话属于文学,它的意义不仅仅在道德,更在审美。“故事的意义可能就存在于文字本身,存在于阅读过程中的情节推进,存在于难以言传的探索感,而非那么一丁点儿教诲当中。”《长寿面》的意义,当然有孝敬老人,当然有天伦之乐。而我觉得,它的意义还在于这个故事有游戏感,这个故事语言浅淡,但故事不浅,别有味道。当小猪说:“什么?你们这么短的也叫长寿面?看我们的!”这句话,就该是一个小孩子说的话呀。小猪他在比,他在玩,他说得很认真。我们读来很有趣,小猪这个人物形象,因这么一句话,我们就会觉得特别生动。要把“合”作好,是不容易的。写故事要放开去,收回来,收回来的时候就要把它“合”好,或意犹未尽,或恍然大悟,或其乐融融,或其他,总之整个故事是有机的一体。《长寿面》最后,龟爷爷把大家送来的长寿面都放进大锅里,煮了,大家一起吃长寿面,这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它合得圆满,做寿就这么喜乐。在冰波老师的童话故事当中,我对识字故事《蛋壳小屋》印象尤深。它的主角是一只蟋蟀,他用蛋壳做了间小屋,有门有窗有天线。巧的是!“蛋壳小屋多像小蟋蟀的脑袋啊!”——蛋壳小屋画出来,刚好是一只蟋蟀的样子,这“合”真是太巧妙了。关于《长寿面》这个故事,我就分析这么多,希望大家能够感受到这个故事的美好,以及这个故事在创作上的巧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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