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写诗送的那个陈同甫是谁?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我们都知道,这是辛弃疾为陈同甫写的词。
相信很多人并不认识陈同甫是谁。陈同甫指得是陈亮,原名陈汝能,字同甫,号龙川,“永康学派”创始人。这个学派在当时能和朱熹主张的“理学”打个平手。可惜的是,陈亮的名声,不管是比起辛弃疾还是比起朱熹,都小了太多太多。
人以类聚,这个词在某种程度上说得太对。大宋战狼辛弃疾的好基友,怎么会是寻常小兔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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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亮出生于一个没落的士人家庭,家境困顿,父亲陈次尹刚成年就要为全家生活而奔波,陈亮小时候由祖父祖母带大,被寄予了很大的期许:“冀其必有立于斯世,而谓其必能魁多士也。”
而陈亮也不负二老希望长大,从小聪颖好学,博览群书,纵论古今。
十八岁时,他根据之前看过的史书,结合自己对行军打仗的兵法谋略钻研,写出了《酌古论》二十篇。
在序言里,他提出了和别人不一样的文武看法,“吾以谓文非铅椠也,必有处事之才;武非剑楯也,必有料敌之智。才智所在,一焉而已”。在文章里,他以他独特的“文武之道统一”的视角,写下了很多对南宋时局的见解。
《酌古论》成为了当时的爆文,婺州守臣周葵一看,“他日国士也”,并“请为上客”。周葵是个好老师,升官之后经常带着小陈出去见世面,“朝士白事,必指令揖亮,因得交一时豪俊,尽其议论”。
周 葵
(1098—1174)
字立义,号荆溪,晚号惟心居士
周葵教他的都是《中庸》、《大学》等“性命之学”,这是当时的主流,而小陈同学偏偏是个“非主流”,他对此不感兴趣,更喜欢兵法,或者说是能够解决抗金统一山河的实用理论。老师是好,可二人道不同,所以后来陈亮干脆走自己的路去了。
1168年,陈亮考入了太学,1169年,朝廷再次与金人签订了停战协议。朝廷百官因为获得这暂时的喘息而高兴,“天下欣然,幸得苏息”,只有陈亮坚定地投出反对票,一次次出来戳破他们的和平假象。他连上五疏,力主革新,富国强兵,以抗击金兵,收复中原。这就是著名的《中兴五论》。
但是朝廷就没人理他。皇帝专心养生,百官冷眼嘲笑,一次次碰壁之后,陈亮最终选择回乡教书讲学,选择把自己的理念和想法扩散出去。
不过热血青年陈亮并没有因此而消停。1178年,陈亮又连着三次上书,慷慨激昂地把那些主和派苟且偷安的思想喷了个遍,还非常大胆地批判了当时儒士们脱离实际的空谈风,建议“用非常之人,建非常之功”,重人事,重实务,要改革,去抗金!
这件事当时造成的轰动,放现在来说那就是会引起微博瘫痪。
孝宗皇帝看了直说好,想破格录取他,“欲榜朝堂以励群臣,用种放故事,诏令上殿,将擢用之”,陈亮拒绝。
一些大臣看了直呼好家伙,陈亮一个小百姓,指着鼻子骂我们,还要动我们的奶酪,这能忍吗?于是一合计,下面的人就以“言涉犯上”的罪名把陈亮告了,陈亮入狱之后“笞亮无完肤”,靠着皇帝出面才保住性命。
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陈亮回乡之后,因为家僮杀人,又被仇家告了,和父亲一起被下狱。这次靠着宰相王淮和好友辛弃疾等人的营救才保住性命。好景不长,因为参加一次宴会被人陷害下毒,他又被告了,再再次入狱,这次是靠少卿郑汝谐求情才保住性命。
陈亮心里门清这几次入狱是因为什么,但是,说了抗金就要抗金,他看不起朝中人为了私利而妥协,“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胸中豪气万千,“正好长驱,不须反顾,寻取中流誓。小儿破贼,势成宁问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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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亮创立的永康学派就是兴盛于这一时期。“乾、淳之际,婺学最盛,东莱兄弟(指吕祖谦、朱熹、张栻)以性命之学起,同甫(陈亮)以事功之学起。”
当时占据主流的不用说,自然朱熹他们。但是大家只是思想主张不同嘛,其实像吕祖谦、朱熹等人和陈亮私交都还不错。
不过,我们从上文也可以看出他的个性,就是刚。面对南宋偏安一隅的现状,陈亮忍不住,上去就先开了个嘲讽,你们这些理学家们都在逃避现实,“今世之儒士自以为得正心诚意之学者,皆风痹不知痛痒之人也。举一世安于君父之仇,而为低头拱手以谈性命,不知何者为性命乎!”言下之意我们要搞点实用的东西去抗争。
后来就是之前讲的,他得罪人太多,入狱了。出狱后,朱熹来信,表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平时处于法度之外,不闻儒生礼法之论”,“绌去义利双行、王霸并用之说”,“悴然以醇儒之道自律,则岂独免于人道之祸”。
陈亮不同意,也开始写信,表达自己对“王道义利”的看法,对“理学”的看法,对“功利”的看法啊,“天地之间,何物非道;赫日当空,处处光明。闭眼之人,开眼即是,岂举世皆盲,便不可与共此光明乎!”两人开启了长达数年的辩论赛,你来我往,成就了后世著名的“王霸义利”之争,永康学派也因此站稳了它的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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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亮和辛弃疾成为知己,是因为俩人性格和思想主张都太像。
俩人初识,是辛弃疾不被重用,闲居江南时候。传闻记载,陈亮去拜访辛弃疾,快到的时候,打马过桥,结果“三跃而马三却”,暴躁老哥脾气上来了,“拔剑斩马首,推马仆地,徒步而进”。辛弃疾看到了,觉得这是个奇人,“遣人询之,则已及门,遂订交”。
俩人一交谈,你主战抗金,我也主战抗金,你官场无法立足,我也一直受人排挤,不管是脾气,性格,还是人生境遇,他们互相觉得这哥们真是太对胃口了,你不是我好兄弟谁是?
辛弃疾后来官职被罢,住在自己建的稼轩居中,陈亮又专门去看望他,俩人同游鹅湖,谈国事谈理想,谈抗金策略,谈未酬壮志,越谈越投机。
辛弃疾说,“我病君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陈亮说,“只使君、从来与我,话头多合。行矣置之无足问,谁唤妍皮痴骨。但莫使、伯牙弦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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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亮在五十一岁时,热心不死,参加了礼部的进士考试,策论写得精彩,御批第一,高中状元。
只是这个状元来的太迟,他已经老了,“复仇自是平生志,勿谓儒臣鬓发苍”。在上任途中,他因之前的狱中磨难,加上长期忧虑过重,于夜间病逝。
辛弃疾悲痛的写下了《祭陈同甫文》:“而今而后,欲与同甫憩鹅湖之清阴,酌瓢泉而共饮,长歌相答,极论世事,可复得耶?”
鹅湖还在,只是当年同游的人,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