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琳小说】世相红尘(连载六)
文/风清云淡
世相红尘(六)
天真无邪小儿童,幼年玩耍乐中行。
父母不给买玩具,各种玩具自制成。
游戏之中显智慧,互帮互助赌输赢。
只要能玩就高兴,毁坏新衣玩包缝。
玩伴成群又结队,哪知长辈之心情?
上一章说到,一群女孩子们嚷嚷着都去坐“花轿”,整个村子里以及村子周围,连一个花轿影子都没有,一群女孩子坐什么样的花轿呢?
小丫上小学前,和一群女孩子坐的“花轿”,是女孩们自己创造的一种游戏。“花轿”是两人用四只小手做成一个座位,一个人把自己的右手攥住自己的左胳膊腕,然后把左手攥住对方的右胳膊腕,四只手交叉搭在一起,就成了“花轿”的座位。这两个互相把手搭在一起的人,既是抬花轿的“仆人”,又是“花轿”;坐“花轿”的人是“老爷”。女孩子们,把大街上那常年矗立着不用的碌碡,当成“老爷”的一个“屋子座位”,抬“花轿”的两个“仆人”,互相攥着对方的两只手,一起走到“老爷”面前去请“老爷”吃饭。
谁当“老爷”,谁就站在大街的那个碌碡上面等候着,两个“仆人”攥着手一齐走到“老爷”面前,异口同声地说:“推车拉担,问问'老爷’吃么饭?”
“老爷”看到“花轿”和“仆人”后,就问:“有什么饭?”
两个“仆人”异口同声:“有包子、馍馍、窝头、面条、鸡蛋烫、红烧肉、粉丝、黄瓜、白菜、萝卜、西红柿……”
“老爷”听后,想一想,慢吞吞地说出吃什么,就上“花轿”――坐在两个人的手上,两条腿分别伸在两个人的胸前,两个胳膊搂着两个人的脖子,到了事前规定的落脚点,两个“仆人”一起蹲下,“老爷”就下了“花轿”……。
坐“花轿”,开始是,女孩子们用抽签决定谁先当“老爷”,谁先当“仆人”,用一把长短不齐的小棍棍做签,谁先抽到最长的谁第一个坐“花轿”,抽到最短的两人先当“仆人”抬“花轿”。
第一个当“老爷”的女孩子下“花轿”后,再和抽最短签的第三名一同做“仆人”抬“花轿”,依次类推,直到大家都当一遍“老爷”算一轮。
坐“花轿”开始了,小丫抽签,抽了一枝最长的签,先当“老爷”,无可非议。她被两个女孩子用四只手抬着,从大街的南头磟碡上坐到村子的大街南北向不太长的北头——她们提前找好的地方,下了“花轿”。该轮到她“抬”别人了,和同伴挽着手,蹦蹦跳跳跑到早就等着当“老爷”的女孩面前,女孩上了“轿”,小丫和同伴走出一米远,四只手分开了,这个“老爷”因为体胖太重了,两个女孩累得坐在了地上……
“老爷”发话了:“你俩力气太小了,只能'坐轿’,不能'抬轿’,来两个力气大的!”
这意味着小丫和同伴不能和比自己个头大的女孩子们玩这种游戏了。
两个被坐“花轿”淘汰的女孩,沮丧地跑到一个大土堆上“垒起了燕子窝”。小丫衣服上那因为打瓦沾的泥土,当“老爷”时被抬她的两个女孩子沾去了很多,“垒燕子窝”又补上了。她们趴在土堆上,一只手伸平,把潮湿的土往手上面拍,拍成“燕子窝”的形状,把手抽出,一个“燕子窝”就垒成了。
垒成“燕子窝”,接着攥园蛋蛋放进里面,当成“燕子”生的蛋。
两人互相比着谁垒的“燕子窝”多,谁攥的蛋蛋多,手上、身上、成了土色,连鞋里都是土了,正玩得起劲,一个男孩跑到土堆上,把她们的“燕窝”和燕子蛋踩坏了,两个小女孩顿感受到了欺负,望着男孩,知道她们和男孩力量悬殊,只好离开土堆,一齐往家跑。
男孩在后面追着说:“我要和你俩'打棒’,'打嘎嘎’。”
两女孩头也不回,唯恐男孩把“棒”和“嘎嘎”当成自己。
男孩看着小丫和那女孩都跑向了自家,无趣的自己跑到一边玩起了自娱自乐的'打棒’,'打嘎’。
一面墙的向阳处,几个女孩正坐在地上“拾籽”,口里不停地说着:“拾馍夾呀,拾干茶呀,拾茶香呀,拋四方呀,一摸落个鼎,二摸落个园,鼎园全,好庄园,劈条河,装载馍,馍在河中央,抓起撒岸旁,遍地都是馍馍香……。”
“籽儿”是用结实布缝的园袋子,里面装上碎石子或者碎瓦沫,也可以装上小麦、绿豆、高粱等等的粮食,做五个。“拾籽”是女孩子坐在空广地上,在自己面前划一条直线,把五个“籽儿”放在直线中间,一起抓起,把其中一个拋在空中,不等那个在空中的落下,手把攥着的四个在地上变着花样,花样做完,赶快接空中的那个'籽’ ,如果地上的花样做坏了,或者没有接到空中落下的,都算失败,只有从头再来;花样随着口诀,必须统一,口诀都是为动作服务的,缺一不可。”做“籽”的布必须结实,否则,用不了一次就坏,里面的东西洒出来,就用不成了。
小丫和一群女孩子正各自谁也不干涉谁的口里念叨着拾“籽”,一个女孩子突然停止了“拾籽”,大声对大家说:“快看,快看!”
“拾籽”的女孩们都停下动着的手,闭上了和“拾籽”协调的话语,开始四处张望:看到了一个女孩在距她们不远处流泪,都收起自己的“籽”,呼啦啦都跑到哭泣的女孩面前,七嘴八舌:“怎么啦?谁打你啦?”
“说出来,我们一起为你出气!”
流泪的女孩不说话,哭得更伤心了。
“你怎么不说话呀?!”有个女孩着急地問。
女孩们都同情哭泣的女孩,有的拉着她的手安慰:“别哭了,和我们一块儿'拾籽’去!”
正在这时,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嚷道:“你们还叫我姐'拾籽’?我姐就是因为看你们'拾籽’,要做'籽’拾,才把我娘的新花棉袄布面剪了缝'籽’!”
小男孩的话,让女孩们有的吐舌,有的瞪眼,有的跑了,被同情的女孩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仍在流眼泪。
哭泣的女孩在家找不到结实布缝“籽”,看到母亲的花棉袄布面结实又好看,在上面剪了许多个圆片,缝了五个“籽”。母亲做棉袄,拿出新的花棉袄布面一看,上面大窟窿小眼睛,不知是什么回事?老鼠咬不会咬得都成圆形,百思不得其解,心疼,烦恼困扰着她。转眼一看,女儿小倩,正站在炕沿下面,炕上五个花布做的园“籽”,在她手里“飞上飞下”,一切都明白了。拿起笤帚,攥着笤帚苗,笤帚疙瘩就落在了小倩的身上,小倩哭着跑了出来……
“咚叭咚叭咚!咚叭咚叭咚!”咚叭鼓的响声,把一群孩子们引到一个货郎面前,货郎的小车上,泥娃娃,玻璃球,泥哨,印模,毽子,针,线,彩色头绳,扎小辫的红绸子,等等。孩子们眼巴巴地望着,有孩子問:“印模多少钱一个?”
“一分钱。”货郎回答。
有个孩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分钱,递给货郎:“我买个印模。”
“你要哪一个?”
“让我看看。”
货郎把印着各种图像的印模拿给那孩子看:孙悟空,猪八戒,唐僧,沙僧,马驹,龙,凤,八仙,红楼十二钗,梁山伯和祝英台,张生和莺莺,等等。
孩子拿拿这个喜欢,拿拿那个喜欢,拿到手里都舍不得放下,货郎说:“你的钱,只能挑一个。”
小孩最后挑了一个孙悟空。
货郎看着围观而拿不出钱的孩子们说:“回家找些碎布或者你们的母亲掉得头发拿来换也行。”孩子们陆陆续续从家里拿来碎布条、头发,废铁等等递给货郎,从货郎车上挑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货郎的小车上,盛废品的筐子一会儿满了。孩子们从货郎那里买、换来的东西,只有印模能够复制。孩子们用揉的像面一样的红胶泥复制印模,一印就是一摞,晾干放进灶堂里烧透,扒出来,复制的印模全部工序算完。
做印模剩下胶泥,可舍不得扔,用来“脱泥杆,也叫制作泥钱――用两个相同大的老钱中间放上一块胶泥,用一根小棍穿进两个老钱的孔,在一块平滑的砖头或者石头上一滚,中间那个泥钱的边缘光滑了,再把两个老钱揭下,一个泥钱,也就是'泥杆’成功了,再把它凉干,是一个像老钱一样的'泥杆’”。
孩子们在换印模时互相看看,那一刻,人之初的善良让孩童们的友谊自然产生,小孩子也有欲望,都希望自己具有货郎车上的每个印模、小玩意,可是,自己既没有钱,也没有更多的废品,聪明的孩子想到了物品的交换。小牛抱着一卷碎布条从家出来,在货郎车前看到小猪手里的印模問:“你换个么?”
“孙悟空。”
“我换个唐僧,到时候咱俩做印模时交换,这样,你也有唐僧,我也有孙悟空了。”
“我算一个。”另一个用头发换了个白马印模的孩子说,“我的白马让你俩用,你俩的孙悟空、唐僧让我用。”
一群孩子们商量着:“我有的,你不用换了。”最后大家把货郎的印模图像都得到,互相交换做印模,人人用一个印模得到全部。
从货郎那里换来的玻璃球,在玩耍时,不但没有了像印模那样交换的友谊,大孩子想出了用“赌”占有其它孩子的各色玻璃球。在地上挖许多小坑,用手弹着玻璃球,让玻璃球往小坑里滚,在滚的过程中碰一下路上的玻璃球再进坑,赢一次,对方给一个球。
小丫在和比自己年龄大的孩子玩时输了自己喜欢的花玻璃球,盼着货郎再来,多换几个,再次见到货郎,那车上却没有了她渴望得到的玻璃球,問货郎:“你怎么不带玻璃球了?”
“工厂用那些原料做玻璃板了,有花泥球,比玻璃球便宜很多,你可以换泥球。”
“不,泥球容易碎,怕湿,不要。”
玩玻璃球的孩子丢球难免,小丫在大街、胡同,墙角边捡到玻璃球,再也不去“赌”了,把玻璃球当成了“珍珠”球,宝贝似的珍藏了起来。
货郎车上没有了玻璃球,孩子们都舍不得再用拥有的玻璃球和别的孩子“赌”,除了自己把玩,就是在别的孩子面前显摆。那些挖的坑坑换成了放杏核,“打杏核”,“赌”杏核。
以杏核作本钱。在地上挖个小坑,里面放进几个杏核,提前规定一人放几个,用一个最大的杏核――孩子们起名“大码头”狠劲打坑里面的杏核,杏核蹦出来算自己的。小丫和年龄比自己大的孩子“赌”打杏核,输完了攒下的所有杏核,不再“赌”杏核。“赌”失的东西,再见到如同玻璃球一样“珍贵”,一年时间,小丫攒了一罐子杏核,大大小小数千个。
货郎车上的泥口哨非常便宜,即使这样。条件的限制,有的孩子也无法得到,这让孩子们从长辈那里学会了用芦苇叶做口哨,虽然吹不出乐曲,也吹得“笃笃,哇哇”响亮。
牡丹又回娘家了,带上了小女儿,六里的程路,没有带四岁的小丫。和公爹说下午回来,提前为公爹和小丫准备好了干粮。那天中午小丫的爷爷把干粮一热,菜盘里有牡丹提前准备的咸菜,爷爷让小丫端在桌上,爷孙俩吃了一个简单的午饭。下午,爷爷下地回家后,在他自己屋里用一块骨棒搓麻绳,爷爷会做男人穿的牛鼻脸布鞋,搓麻绳纳鞋底。
午饭后,小丫跑出去玩耍,在大街上看到一个女孩手里拿着两块破碎瓷碗的瓷片,正向其它孩子炫耀:“这两块瓷片一打就出火星。”
“我看看!”
“我看看!”
几个小女孩一听,顿感神秘,都抢着说看看。
那女孩为了显摆她的瓷片,把两块瓷片在大太阳下磨擦,围着她的女孩子们只听到了“嚓嚓”的声音,一个火星也没有看到。
一个女孩对着那女孩说:“你骗人!”
然后对着所有的女孩说:“走,我们都不和她玩了。”
小孩子最怕伙伴不和自己玩,手拿瓷瓦片的女孩说:“你们别走,我没有骗你们,这里的光线太强了,你们和我到个黑暗的地方,我再做给你们看,准有火星。”
几个女孩不信了,跑到旁边去玩。
拿瓦片的女孩拉上小丫,到一个墙旮旯处,让小丫遮住光线,她又把瓦片进行磨擦,果然火星四射。
小丫立刻对着远处的那几个女孩喊:“快来看!快来看!真有火星!”
女孩们听到年龄最小的小丫呼喊,都跑了过来。
手拿瓦片的女孩把瓦片往口袋里一装:“谁叫你们刚才不相信我?我不给你们看!”
一个女孩把嘴一撇,说:“你不敢给我们看,你是不是让小丫骗我们过来和你玩?”
一句话激起了那女孩:“走,你们都跟我到暗处来!”
黑暗处,瓦片的磨擦让女孩们都看到了四射的火星。
几个小女孩开始巴结那女孩:“你的瓦片放我手里看看行吗?”
一时间,女孩的瓦片又成了“宝贝”。
小女孩们都羡慕起了她的瓦片,希望自己也有两片能出火星的瓷片,开始满世界地寻找。每找到一块就叫那女孩看看,和她的比较一下,很快大家手里都有了两块瓷片,黑暗处进行了一番试验。
小丫拿着两块瓷片对大家说:“到我家去吧,我娘屋里的炕沿底下较暗,在那里火星准更好看。”
“你娘在家吗?”
“我娘上我姥姥家去了。”
小丫母亲的屋子里,几个小女孩蹲在炕沿下面磨擦瓦片,果然比在屋外显得火星强烈好看。小女孩们都把自己的小瓦片看成了“珍宝”,打磨了几次就舍不得再试,站起来又比谁的瓦片样子好看。
每个人因为年龄小,还都爬不到炕上,炕的高度在她们胸部。小丫正和伙伴们互相比着小瓦片,嚷嚷着谁的好,谁的差。猛然抬头,看到爷爷来在面前,气冲冲地用他那粗大有力的手,狠劲揪住她的左耳朵,拧了一下又一下……
爷爷一边拧着小丫的耳朵一边生气地说:“我叫你牛头木耳!我叫你,你连一声都不吭!你长耳朵干什么用了?!”
小丫只顾和几个小女孩在母亲和她住的西屋玩耍,始终不知道爷爷是真在东屋里喊了她、还是故意去拧她耳朵?给还没有从娘家回来的母亲看的“颜色”?
几个小女孩看到小丫的爷爷凶巴巴地拧小丫的左耳朵,呼啦啦都吓跑了……
待爷爷撒了手,小丫才敢跑出家门,手里还攥着那两块小瓦片,那些小女孩没了踪影。
牡丹从娘家回婆家天色已经很晚,天阳早就下了山,牡丹是她父亲送到她村子路口,才回了自己家。天色黑下来才到婆家的牡丹,因为迟到婆家的缘故,好像做错事一般,一进家门,把小女儿往炕上一放,赶紧做晚饭,知道公爹已经不高兴,根本不会顾及小丫。
晚上,牡丹发现了小丫的左耳朵裂了个大口子,血淋淋的,整个耳朵都肿了,心疼的問小丫:“小丫,你今天和谁打架了?耳朵怎么被人拧成了这个样子?!”
小丫害怕地小声说:“是被爷爷拧得。”
“爷爷为什么拧你耳朵?!你做错了什么事?!我不在家,你惹爷爷生气,不但爷爷拧你耳朵,我也要打你!”
小丫本能地立刻用手捂住了两只耳朵,委屈地说:“我没有做错事,后晌我和几个小女孩在您这屋里玩,冷不防,爷爷从东屋里过来拧了我的耳朵。”泪水哗哗流了下来。
母亲沉默了,一直到睡觉没有说话。
牡丹心里明白,家规严厉的公爹,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就丧生在他重男轻女的行为上,更何况自己的女儿?下手在重,一只耳朵不会让一个健康四岁女孩丧命!
爷爷拧小丫的耳朵,是嗔怪儿媳妇回娘家,他说不出口,找不出理由,把气出在孙女身上,倒霉的是小丫,孙女血淋淋的一只耳朵是给儿媳妇看的。
小丫的爷爷是什么样的老人?欲要知道,请看下一章。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