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兆基 | 从脾论治，用中医看抽动症和心脏病
选自《刘兆基私董会》
今年五月的时候，有朋友带来自家的小朋友。小朋友非常聪明可爱，唯一的问题是总会时不时不断地转眼睛。有时左转，有时右转。家长带孩子看了很多医生，从西医来说，认为小朋友问题不大，没有什么问题，或者说神经紧张。如果要定性，就说孩子属于抽动症、多动症。后来我去了解，对于抽动症、多动症，西医的主要治法，就是控制这种多动和抽动的现象。比如吃一些镇静类的药，但是这类药不能常吃，人会慢慢变得迟钝，特别还是小朋友，对身心发育都不好。所以，一般比较轻的症状，西医主张不用吃药，尽量的放松心情，不要去过多注意这个孩子，等严重了再吃，这就是西医的普遍方法。
但问题是，这个过程中，孩子的症状是客观存在的，孩子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会影响很多。就这样，朋友带着小朋友也会找很多中医来看。中医会按照辩证，使用各种方向的方剂。但中医并没有一个特定的方剂，是专门治抽动症的，会根据每个孩子的症状，进行辩证治疗。同样的抽动症，有的小朋友会经常的眨眼睛，有的会不断的扭脖子，有的会不断地耸肩，甚至控制不住的随时乱跳。这样的小朋友据我知道不是个例，现在很多，特别是学龄前和学龄这个阶段。
回过头来说，朋友的孩子就是这个症状。去看过很多中医名家，不能说没有效果，但总是三成之后就没有进步了。因为之前我给他的孩子看过咳嗽，很有效，朋友的孩子和我的孩子体制很相像，治疗咳嗽就给开了温胆汤，做了个加减，把咳嗽治好了。但是说到这个抽动症，最开始我的考虑，也是结合小朋友平时的体质，用了一个合方，一个是温胆汤，一个是四逆散。
中医大体来说，认为抽动症是由肝木不舒造成的，肝木象征风，也就是说，这个抽动现象是风在动。同时，脾属土，如果土很弱，很松弛，也就谈不上载木。土松木摇，就是风的现象了。所以，抽动这个症状，大多数是从疏肝健脾这个角度来考虑。
于是，就用了这个方向，一个是温胆汤，一个是调节情志的四逆散。吃了也有效果，但只能好到一半。后来，我又去翻阅了很多医案。中间，也用过葛根汤。（因为葛根汤，它专门治感冒。它有一个很好的作用，就是控制颈椎。一般颈部不舒服。我会开葛根汤，而且葛根会很多量。我们知道，很多人会在感冒过程中脖子不舒服，也会不断的动，甚至是眨眼睛。当然，这个原因就不是说心情舒畅造成的，可能是由外邪，我们叫外面的表寒造成的。）
但小朋友用过葛根汤后，效果也是只有四成，还不能彻底治愈。后来，我反复问朋友，当时怎么得的病，就告诉我，是有一天晚上在外面玩，那天下了雨，第二天就开始有这种现象。所以我想，这不是一个单纯的疏肝或单纯的有外寒，可能两个原因都有，于是，就把治疗表寒的桂枝汤和治疗疏肝健脾的四逆散做了一个结合加减。大概是十一味，后来证明这个有效果，好到了九成，但还是有症状。
这时，前前后后我已经用了三个方子，将近两个星期了（请大家注意，通常对症的药，3天一定能看到效果，快的能喝下去当时就见效）。这个时候，家长已经很满意了，但我觉得还不够，因为小朋友是眼睛的症状，我又去查询了很多专门治眼睛的医案。直到有一次，我和中医朋友谈到说，用这个方证辨证没有问题，但总怀疑小朋友有一种莫名的肝火，是不是应该加点清热的药呢？当时，朋友建议我加一味夏枯草试试。听到夏枯草的时候，我就眼前一亮，因为我记得一个医案，有医生用夏枯草汤（仅仅三味）治好了小朋友眨眼睛的毛病。
这味夏枯草专门明目清肝火，于是，我就加进去了。加进这味药的第二天，小朋友转眼睛明显减轻了，又吃了两剂，完全治愈了。
这个案例给我印象很深，我曾说，中医的辨证把脉是一个维度，逻辑推理是一个维度。再往上这个维度其实很难辩证。之所以后来能找到一个解决方案，在我而言，我是不断去思索他生病的原因、他的每个状态、每个细节。可能是人思考的多了，这个感知力会很敏感，就会不由自主地找到一个正确的辨证方向，这是当时我的体会。
那到了最近，就是前几周，说了也巧，姐姐家的小朋友呢也用上了当时的方子，为什么？他突然不知原因的扭脖子。当时，我也找了很多朋友看，但都不管用。我反复去问孩子，他也说不清。然后，我去摸他的脖子和肩膀，他会说哪里酸，正好是小肠经的方向或膀胱经的方向，再加上颈椎酸，我觉得是葛根汤证。就用了大量的葛根，按这个方法治。只要下了葛根，脖子酸的痛点就都没有了。也就是葛根汤对真的脖子酸、脖子僵造成的病因很有效。只可惜，孩子的脖子酸没有了，但脖子依然动。提别是十一的时候又感冒，咳嗽严重了，小朋友的脖子扭动也越来越重了。
当时我用温胆汤把咳嗽问题解决了，但脖子问题反而更重了。很多朋友也给了不同的辩证方案，但都是一直无效。于是，我就想到了之前那位小朋友的眼睛，不都是抽动症吗！那就用那个方子！连用六剂，还是无效！这个时候，其实就面临一个问题，从我说的初级辩证来说，这个维度辩证不出来了。所有人都建议观察，再从摸脉这个维度辩证来看，用了几次也不管用，我能剩下的就是不断的思考。
思考他什么时候轻什么时候重，当我思考到一个问题，就是，他在感冒的那个时候咳嗽非常重，脖子动也非常的重。当时用了温胆汤治好他最后的咳嗽，但自从把温胆汤停了，他的动脖子就更重了。我又思考到很多细节，比如我之前用的哪些方子证明是无效，哪些有效。最后，突然觉得我应该坚持的方向就是，孩子一直是脾胃虚，所以他要温胆汤治咳嗽。而不用温胆汤的时候，他确实加重了。也就是说，如果用方，辨证的基础一定是脾虚，还是要用温胆汤。但这还远远不够，既然认为是抽动症，基于原来的治法，在治疗眼睛转动这个症状的时候，还加了哪些药呢？有一味是淮小麦，用到了张仲景的甘麦大枣汤。而唯独这味药，我还没用过，没有去用过甘麦大枣汤。索性，我就用甘麦大枣汤合温胆汤！同时又加了一味夏枯草，因为它能平肝熄火。
这个药吃下去了，吃到第三天。他突然减轻了三成，吃到了第四天，减轻了七成，吃到了第五天没症状了。今天是第八天，已经三天没症状了，我想这次找对路了。
回顾这两个案例，我是想说都有一个共性。就是去建脾化湿化痰。因为对于小朋友，当他的脾虚，这个脾属土不固的时候，上面有肝木是要摇的，这就是肝风了。
其实，这个的本还是我们说的脾虚。我们说孩子是脾虚的，无论他是不是阳很旺，他一定是脾虚。所以，孩子会爱得什么病呢？他发热要么是外感风寒，要不然就是积食。这个积热来源的主要方向就是吃得多，胃口好。但他其实脾的运化能力虚，无以运化，所以就不断的化热。比如，脾虚化胃火，小朋友流鼻血，会很常见。
然后另一种就是，特别是女孩，她不但脾胃虚，在长大的时候，心事多。心里想的多就容易化郁火。也会有各样的肝风症状出来了。但还有什么人脾虚呢？那就是老人，特别是六十之后。表面上看老人会心脏病很多，实际上，中医讲心脏病是不存在的。心脏病不是心的问题，而是脾胃的问题。比较典型的像我父亲，几年前，他得了一次心脏病急救，西医讲叫房颤，一种心脏过速紊乱的症状。发作前也找中医朋友看了很久，当时是肚子鼓胀、小便不利，心速紊乱。吃了很多补肾行气的药，竟然越来越重，后来去了西医急救。很遗憾的是，当时我的医术没有现在的功力，只能眼睁睁看这病情的发展，最后父亲做了消融手术。到了第二年，老人家又开始肚子鼓胀、小便不利了（所以，我们看到西医所谓的复发，是因为他们始终没了解清楚疾病的本质），好在这个时候，我的医术已经有了大提高。我当时只想一件事，要靠自己了，这个病必须自己来，用自己的头脑。
在我看来，肚子鼓胀，小便不利，病因就在中焦的运化不利，水和气被卡住了。中焦运化的根本就是脾胃，那只要把脾胃运化好病就好了。于是，我就带着父亲找到一位中医朋友，首先，我否掉了之前中医师的辩证，之前的方子是猪苓汤，不口渴完全可以不用猪苓汤，况且事实证明是无效的。那就用我的辩证，中焦不通，用大剂量的苓桂术甘汤加减。幸运的是，我的这位中医朋友是非常开明的人，我说服了他。于是，就改用我的思路，并额外加了亭立子、枳壳两味药。我记得当时的茯苓用到了六十克，要知道茯苓的一般用量也就十几克，这就是经验的所在。那么，这一顿药喝下去，当天这个肚子鼓胀就好了一半，喝了两天，肚子鼓胀和小便都正常了。
我之所以提这个病，是因为它会直接导致心脏的问题。大多数心脏病在中医看来属于痰饮范畴。按照中医大师倪海厦的话说，心脏病无论是心脏瓣膜有了变化，还是形状的变化，那是因为这个痰饮过多，上升到心脏位置，压迫了心脏。压的厉害了，自然变形，心慌、憋闷、失速等各种心脏病就来了。所以，最正确简单的方法就是把痰饮化掉，怎么化？从中焦化。靠什么？靠运化脾胃。最重要的两味药是茯苓和白术。包括我给小朋友治脾胃，茯苓、白术必用药，包括心脏哪有不舒服，或胸闷，胸胀，一定是以健脾胃为本。再附带我们说治标的一些东西。这个理念是中医很重要的理念，整个中医的一个理念就是中焦为中心，如果上下不通卡在哪呢？卡在中焦的脾胃。
这里还有一个特别有名的的方子，叫枳术丸。枳实、白术，就这两味药，大量的用，对治心脏和肚子的鼓胀非常好，健脾胃。特别是这个最近，家里人在学习针灸，经常问我，这个怎么取穴。我会告诉，无论治什么病，你一定要用脾经的取穴打底，必须以运化脾为本。再附带所谓的标、症状来取穴，比如说水肿，比如说上火，比如说感冒。
所以，我今天讲这几个小例子，一个是希望分享一些病例，因为我觉得学任何东西光学理论是没用的，活生生的病例才能让我们掌握，光死记硬背是背不下来的。中医的方子太多了，包括我自己可以开出有两百个方子，那不是背的。如果你要真正掌握它，必须亲身去经历。所以，学中医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是实战。当然，最好在实战之前，我们对中医有一个正确的提纲挈领的认识，这个认识了有利于自己去接触。
以后能有机会，我会把这个提纲契领讲给大家，我希望用最快的速度，最好的角度，有机会大家能够更深入的去掌握它。因为它确实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传递它，是责无旁贷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