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传奇】路生娘 | 小说点评版 刘凌
路生也该有三十了吧,可怜的孩子,是生是死总该有个信儿呀!谁不说呢,可苦了他娘。
十年前,路生技校毕业,入校时原定分配的这届又不分配了。怨只怨家中没有门路,没有办法,路生提出去南方打工,路生娘就轻易地答应了。谁又能想到,路生竟一去不回,连一点信息也没有。按路生计划去的地方寻找,却无一人知道他。可怜的路生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路生,是去医院的路上出生在平板车上的。当时,路生爸吓坏了,草草地收拾一下,就拉着他娘俩拼命地向医院跑。到了医院,路生的浑身都冻得青了,却大难不死。人都说,老天爷不饿死瞎眼雀,天无绝人之路。
路生娘是我同族姐姐,也是我初中同学。她的家人丁不旺,到她爷爷辈就已经是五代单传了,她的父亲还是抱养的,到她这一代就只她一个千金。在她初中毕业的第二年,家里就让她招了女婿。
那次路上生产,路生娘却受了风寒,再也没能生育。也想再生一个,苦药喝了不少,不见效。也不光是路生娘,一家人都是,既有点庆幸,也有点后怕,要是那次路生有个三长两短,这一家子不就绝后了吗?听说,自那年路生平安,过年节,路生一家敬老天的纸钱烧得特别多,鞭炮也炸得特别响。
路生七岁那年得了一场重病,高烧奔四十度,三天三夜不退,孩子软得像一团面,昏昏沉沉,眯眼不睁。路生娘一天向医院跑八趟,但吃药打针不见效。路生娘又转而求神问卦,在神汉孙铁嘴家整整抱着孩子跪了两个通宵。后来,跑到了八十里外本村大先生爹所在的医院,住了三天,总算把孩子抢救了过来。
可惜的是,回家以后,却发现孩子瘸了一条腿。后来,为治腿又做了两次手术,还是瘸。也不光路生娘,一家人都自我安慰说,瘸就瘸了,那次病治好了就是万幸。听说,从此路生娘又供起了菩萨,堂屋里设了神位。
路生娘百般疼爱路生,真有点手捧着怕摔了,口含着怕化了。渐渐地,路生也被宠坏了,小时任性,长大了性格怪戾,谁得罪了他,他就百般地报复,和人家打架就巴不得一口将人咬死。老师分析说,他是以表象的凶狠来掩饰内心深深的自卑。当然,小学、初中的成绩都不够好,高中没考取,家里就让他上了技工学校。听说,在技校中,路生桀骜不驯的性格收敛了很多,上的电工班,技术也学得比较好。可惜的是找不到工作,于是,路生就走出了家乡。
路生的失踪,使路生娘一夜白尽了头发,疯疯癫癫了三年多,也哭坏了眼。前几年,我见到过她一面,路生娘的神志早已恢复正常,只是显得过于衰老,头发如经霜的衰草,牙早掉光,嘴巴瘪瘪的,脸皮松弛得打皱,脸上沟壑纵横,怎么看也不会让人相信她是个未满五十岁的人,别说拿我记忆中当年那个天真活泼的女同学来比,就是拿我那些退休了的女同事来比,她都显得衰老几倍。
更使我惊讶的是路生娘那次和我的谈话,她说:万物都是个命,头顶三尺有神灵,你不信不行。担不得的孩子你怎么也留不住。命中只有七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烧纸没得用,磕头也没用,命中早注定。我婉转地否定她,宽慰她,她只是摇头、叹息。
我至今还弄不明白,不敢想象,也不敢相信一个受过多年教育的新社会的人,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宿命论者?
路生啊,孩子,如果你没有死,还是早点回家来吧。只有你的归来,才能真正地宽慰你那白发苍苍的老娘。如果你死了,孩子,我还真巴不得像你老娘说的,有个神灵的世界,你就在那冥冥之中耐心地等待着,和你老娘团圆吧。孩子,你们毕竟是母子一场啊!
天涯点评:生活就是无奇不有,谁也挡不住天灾人祸。简洁平静的语言叙述了一个凄凉的故事,吸引读者进入情节。路生娘的满脸皱纹里,写满了她人生的坎坷。其实,她如果真是一个宿命论者也是好事儿,自己对自己有个说法,可以对自己是个安慰,不然百思不得其解,恐怕要精神分裂。
雅群点评:从出生就开始遭受磨难的路生,命运多牟,如今又是家里唯一的继承人,可以想见,路生娘对路生的百般疼爱.文章对路生几次疾病过多着墨和渲染,是不是也为路生的桀骜不驯和离家出走埋下了伏笔?养儿方知报母恩.但愿路生能有个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