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刀、十三杆与十三势之秘：武禹襄《器械论》集解（二）

武禹襄祖师

十三刀、十三杆与十三势之秘

一一武禹襄《器械论》集解（二）

李新方

【原文】十三刀：按刀。青龙出水。风卷残花。白云盖顶。背刀。迎坟鬼迷。振脚提刀。拨云望日。避刀。霸王举鼎。朝天一柱香。拖刀败势。手挥琵琶势。

十三杆：掤一杆。青龙出水。童子拜观音。饿虎扑食。拦路虎。拗步。斜劈。风扫梅花。中军出队。宿鸟入巢。拖杆败势。灵猫捕鼠。手挥琵琶势。

四刀法：里剪腕。外剪腕。挫腕。擦腕。

四杆法：平刺心窝。斜刺膀尖。下刺脚面。上刺锁项。

四枪法：与四杆同。

以上刀法、枪法，务要身法不散，讲究跟劲。

《廉让堂太极拳谱·武禹襄<器械论>》

【解曰】学太极拳的人都知道，太极拳又叫做十三势，即掤捋挤按，採挒肘靠，进退顾盼定，是太极拳的势法；而这里的十三刀、十三杆等，也都是十三势，很明显指的是十三个动作着势，此十三势非彼十三势，但此十三势与彼十三势，即太极拳的势法与动作着势决不是没有关系，而是密不可分的。

如十三刀中按刀的“按”，就是十三势中的按法。按与推等技法有相似之处，但推只是前上方用力，而按还有察、制、打等多种含义。如《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遂西定河南地，按榆溪旧塞”，这里的按就是视察；《诗经·大雅·皇矣》：“以按徂旅”，这里按是控制；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序》：“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这里的按是击打。故十三势的按法为察打合一，即化即打，即打即化，拳术和器械都是如此。

《诗经》

推等单一的进攻技法，即使力量再大，在实战中的作用也是很有限的，如果敌之桩功较好，是很难被推动的，而按是全方位、多层次的力，打中有察有化，在打中见微知著，随时化掉对方之化劲或抗劲，敌之桩功再好也会把他连根拔起，且有上必有下，有左必有在，有前必有后，使敌莫能化，莫能抗，莫能逃，而且按必有进，进为进，退亦为进，有进无退，进则所向无敌。

再如十三杆中掤一杆的“掤”，就是十三势中的掤法、掤劲。掤劲是太极拳最基本的劲法，八劲皆掤，微独掤也，但真正弄懂什么是掤并非易事。掤，本义为箭筒盖，《诗经·郑风·叔于田》：“抑释掤忌，抑鬯弓忘”。唐代陆德明《经典释文·卷五·毛诗音义上》：“掤，音冰，所以覆矢也”。

《说文解字》

但十三势中的掤，作为技击的专业术语，与本义为箭筒盖的掤字并无直接关系，而是根据六书造字法之一假借新造的一个字。六书最早见于《周礼·地官·保氏》：“保氏掌谏王恶而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五曰六书”。许慎《说文解字∙叙》：“周礼八岁入小学，保氏教国子，先以六书”，“……六曰假借，假借者本无其字，依声托事，令长是也”。而实际上，还有另一类本有其字的假借，如范仲淹《岳阳楼记》“浩浩汤汤，横无际涯”，借汤为荡；《诗经·豳风·七月》“七月食瓜，八月断壶”，借壶为瓠。

十三势中的掤，也属于这类情况，本有的捧字，捧是两手托着，《后汉书·卷三三·朱浮传》：“此犹河滨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多见其不知量也”，这显然不能完整表达技击专业术语掤的准确概念，而掤劲是兼有上托下按，外撑内抱之意，外柔内刚，极柔极刚的，故借掤为捧，仍读为捧。掤，“从手朋聲”（《说文解字》）。《正字通‧肉部》：“月，肉字偏旁之文，本作肉”。朋，象形而兼会意，字从二肉，“肉”指肉身、身体，二肉相并之形，表示身体挨着身体，而掤表示以手相接，恰到好处地表达了掤的技击概念。

《正字通》

是以十三刀、十三杆的动作着势是不是十三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个着势动作都是完整的十三势，后来的刀、杆（枪）套路增加了很多着势动作，但仍然是十三刀、十三杆，这同十三势架最早的拳架就是五十五势是一样的道理。

后面这段话就更为重要了：“以上刀法、枪法，务要身法不散，讲究跟劲”，是说器械与拳术一样，都是身法、心法、势法三法一体，而其中最关键的是身法，所谓身法，通俗地讲，就是把姿势做对了，祖师有《身法》一篇专论：“提顶，吊裆，裹裆，护肫，含胸，拔背，松肩，沉肘，腾挪，闪战”。势法即十三势，是因敌变化的，因拳械的不同风格和技击特点而有所不同，在拳术曰拳法，在刀术曰刀法，在剑术曰剑法，在枪(杆)术曰枪法。而身法和势法也都是意，不是形，也就是都是心法，故不论拳术和任何器械，用意都是长期修炼的重点。

也正因为拳术和任何器械都是三法一体，虽有十八般兵器之称，而刀剑枪(杆)尽之矣，习练者在此基础上，还可以根据个人的不同功底和喜好，可演化出无穷无尽的器械势法和套路，如棍法、鞭法、扇法等，发射类器械的射法也是如此。如李亦畬习弹弓，“百日之后……手执弹弓打天上飞鸟弹无虚发”（《廉让堂太极拳谱（考释本）·风雨沧桑话太极》），证明了发射类器械也是三法一体，有《秘传弹弓谱·入门歌》云：“凡打弹弓者先打身法，脚步踏定后用线攻，主本停准墨，精平欠背弦”，“后手一撒鸟落下”，我们不难从中看到，与祖师《器械论》是一脉相承的。（待续）

《纪效新书·藤牌总说篇·懒扎衣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