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树阳：风雨中乡灵官殿/邵东作协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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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树阳，男，混迹于教坛多年，爱好不多，喜糊文弄字以娱自己。邵东县作家协会会员，常有散文、诗歌散见于市县报端媒体。
风雨中乡灵官殿
刘树阳
从远处看，家乡灵官殿无疑是极美的。一圈青山高低起伏为沿，众多小丘星罗棋布其中，其间又缀以三两河溪为带，像极了一幅墨绿层染的山水画，满目翠碧中隐然透出雄浑大气。然近观又亦不乏青壑幽谷、拱桥垂柳的江南美景。
灵官殿有着与外地截然不同的口音，截然得仿佛咳嗽一声都能听出与其它地儿不同的味道。也有几个字的发音又与广东白话发音一致，如“讲”同“港“、“冷“同“朗”等，让人捉摸不出这口音到底是由北向南的流传，还是由南向北的逆袭，或许干脆就是一种特立独行的固有存在？
又许是其独特的地形地貌，故这又是灵官殿别称为“中乡圈子”的由来吧。而灵官殿人又常喜以“夸口庙”为界，把越过夸口庙外的所有地方统称为“门前”，而自然把中乡圈子叫做“屋里”。“中乡圈子”这四个字，久而久之便成了常在“门前”行走的灵官殿人，对外人最常用的一句家乡介绍语，这无疑也是中乡灵官殿最经典最形象的一张名片。
灵官殿为蒸水源头之一。其始于三处，一为茶子山；一为石株桥；一为毛荷殿，均为涓涓细流聚合成溪，而后众溪成河，最后在灵官殿街稍下方三流合一，汇成真正意义上的蒸水，流经两百余里后在衡阳与湘江合流，俗称“蒸湘”。最喜在仲夏时节，赤脚行于河中，捉鱼摸螺、玩柳戏水，任一阵清凉袭遍全身，满心暑热自被一汪清水荡涤得无踪无迹。
家乡的房子往往依山势而建。沿山脚走向，错落有致一字排开，很有龙腾蛇游之感。房屋以高大方正为多，占地颇广，但房多人少，利用似又不多，这是否秉承了国人“以大为美”的审美情趣，或是对故土眷恋、扎根之深的一种呈现呢？
由于地质多由沙土构成，因此灵官殿盛产优质河沙。故灵官殿人又得“沙子佬”这一谐称，与我等唤佘田桥人为“假泥巴子”相映成趣。
不知自几何起，家乡便有赶场的传统。因所辖地域宽广，境内有灵官殿、茶子山、石株桥、毛荷殿、双河口五个流传已久的固定墟场，为不致混乱，也为贩夫摊主有个轮流贩卖之所，几处墟场商定错开赶墟日期，或三六九、或二五八十、或一四七。
五处墟场中尤以灵官殿为最，石株桥次之。每逢三六九，灵官殿沿街便车水马龙、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叫卖声、还价声、呼朋唤伴声、车辆鸣笛声……声声入耳，不经意间，恍若穿越千年，身临清明上河图中情境。
车多人挤、你推我搡，自然免不了磕磕碰碰。小撞小伤一般都能在一声“对不住”中一笑置之。如若双方都火壮气盛，便免不了一番争吵威吓。但同顶一片天，同饮一河水，双方助威者中总能冒出几张相熟的面孔，在一阵“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眼面前俩个人”的劝解声中，先前握紧的拳头慢慢松了，脖子上的青筋也缓缓回红了。最后在你拍拍我、我拍拍你的讪笑声里，双方握手言和、挥手告别，甚至在期待下一次遇见的美好回忆了。
在口碑相传中，灵官殿人在外是极团结、极肯帮忙的。这固然有血脉亲情使然，但其中更多的应是融入了本地乐善好施、相扶相助的文化记忆。即使总是憧憬“门前”更大的世界，但永远也不会忽略了曾一块好事坏事都干过的那摊伙伴，和看着自己长大的一众乡里乡亲。在家乡人的登门求访中，总能情义满怀、热血沸腾地把别人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
更是一年一度春节将至，外出的灵官殿人，把一年的期盼都收拾在大大小小的行囊里，越过千山万水，趟过河川湖海。顾不上天涯海角之遥，一路舟车劳顿、鞍马疲乏，风尘仆仆而归，惟盼早见立在村口搭手张望的家人。进得门后，当裹挟着家乡味道的米酒就着纯香的柴火饭，在桌上流转数圈，人便枕着踏实香甜地睡去。此刻无论是豪富巨贵，还是普工细伙，在家乡的被窝里都一定做着一个相同的梦。
纵使儿时的伙伴，相见寒暄后再无多言，但我相信，万千的话语就藏在递过的那根烟里。伴随一生的记忆，也总在墙角漫不经心晒着太阳的家长里短中被反复提及。
乡村宁静的夜景，鸟语虫鸣，独特的诗情画意，在家乡自然也不例外。即使自己天天身处其中，但常常亦无由地被感动着。
每个人、每个家庭，甚至每个村庄都只是时光逆旅中的过客。在灵官殿，维持着千年不变的邻里关系，每一次聚会餐桌上的欢声笑语，是中国老话“远亲不如近邻“最好的诠释。如今随时代的巨轮滚滚向前，人们很容易淡忘曾经的邻里亲情和氛围，幸好春节等传统节日保留了记忆中的场景，也许这才是中乡人最世俗平常，最珍贵温暖的人间烟火。
在“中乡圈子”里，每一次擦肩而过即是有缘，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和风雨兼程。也都需要默默地守护好自己在“门前”或是“屋里”的位置，写好更深厚的乡土记忆。而如何眷恋故土的问题，似乎没有固定的答案，但希望夸口庙外日新一日的文明，不会中断灵官殿由来已久的传承，更不会剪断那一缕执手相望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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