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竹林 | 第147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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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张 

图

让

心

静

下

 来 

今日忽然听闻，兄长失业，已有十多天，得知消息心里不是滋味。一是为僧之后的我，和亲人们的沟通越发客套流于形式，也越发没有共同语言，地域的遥远，南北的差异，我像个不南不北的人。出生北方，算来，在南方浪迹时光似乎多过北方。北方人的沉默爽快直截了当，南方人的细腻温婉和表面之下的不动声色，造就了身处南方的兴趣在广邈的北方大地上不值一提，北方的兴趣在南方的青山绿水炎热潮湿中成了另类。我就是夹杂这样一个尴尬的中间，不知身处南方，要和北方的亲人们寻找怎样的共同话题。僧俗之别，地域差别，沟通时，常常他们担心打扰我修行，喜忧不报，我单调一成不变的生活找不到话题聊点什么。假若问家长里短俗家之事，我无兴趣，谈佛法，亲人不一定有兴趣，没有亲自体验俗世的艰难，连劝善都没了底气。

亲人们问，好的吗，最近。

还好，我答。

我问，最近怎么样。

也就那样，他们答。

然后话题逼近终结。

兄长的失业，心里不是滋味，2020年，似乎是特殊的一年，不仅兄长，这一年多少人陷入艰难。放眼望去，满世界的苦难仿佛聚集到了这一年。翻开手机，那些除了新闻报道种种灾难，再怎样宣传付出救援的美好，而对于遭难的个人，生死离别，凄惶无助，却是全部。

有时候，苦，从来不待人做足准备，便猝然到访。真的是苦，即便片刻的欢愉，之后总会有无尽的苍凉。苦中浸润太久，麻木体验不到苦。有时想拼命抓住那点稍纵即逝的乐，却纷纷像影子一般转瞬消散，或虚妄根本抓不住。

一场灾难，可以罢免官员，可以甩锅任何一类动物，可以怨天尤人，却从未曾寻找自己身上的原因，从未用敬畏的心对待万物，也从未放弃满足一己私欲。生命的一叶浮舟，在时光的长河里沉浮，多少身不由己，无法掌控，被自然做出选择，那些洋洋得意的数字又能代表什么呢？

物理学家拜佛师父，师父说，你们研究上天入地，研究了那么多外界，可研究过内在，研究过自己吗？

科学家第一次听这样的说法，内心懵懵懂懂。

研究自己，不仅是色身的好坏感触，心理的健康与否。研究自己，无关色身无关环境，无关那颗跳动的心，研究自己，小到研究一个“我”，大到研究心包太虚，一切唯心。

天气热，午休，躺在床上，头顶有摇摇晃晃的风扇，而浑身的汗，仍不停外冒。这样的气候，头重脚轻，不易睡着，睡着了，又昏昏沉沉醒不过来。

忽闻失业之事，内心挂碍，明明一向醒不过来的时间，却猛然惊醒，呆愣愣坐在床上，一坐许久。

时光如此安静，空荡荡的房间除了自己，空无一人，在熟悉的地方，独自面对自己。

窗外没有一丝风，掩映一面窗的树叶一动不动，远远近近的蝉鸣，平添了几分高温焦躁。

那种时光乍然远去，忽然有股索然无味的苍凉，在独自面对自己，不去缘虑任何外境时，茫然间，跌跌撞撞汹涌而来。

太阳明晃晃挂在天空，从树荫的一角可窥探到天仍然很蓝。外界的这些明媚，仍不能消退那股怅然。

新闻中蹦出一条消息，主持人国脸罗京去世十年，马航失踪近六年，汶川地震过去一纪十二年，湖北疫情，四千多人去世也已几个月。

究竟是时光将我们抛出好远，还是我们从岁月中出走了。而明明那些事，那些名字，熟悉到宛若昨日。

一代人的记忆，在共同关注历经的大事中，记忆犹新，一个人的记忆，只属于自己。

他说，现在的学生怎么能比你当年。

忽然发现，我走出校园也已多年，佛门又浪荡多年，一路走来，快马加鞭的生活，认真思考，好像从来不为自己而活，独自面对自己的时刻，少之又少。

不停行走，不停造作，不停获取，不停想得到点什么，恍然，现实如梦。而别人编制的梦，偏偏又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万法皆空，当一起聚集，那些制度法规，为共同的利益才彰显出价值，当分散别离，那些被提上日程，又有何稀罕？分开的彼此看到的早已是别业妄见，又何必加自己的一层妄见，分享于他人。

不停的取舍精简，直到空无一物，了无挂碍，大概才能来去自如。那位高僧，直到命终，不也才才悟得一笑寥寥空万古。

不停做功德，不停布施，不停修行，大概才能体会，真正的福报，是到哪儿都有饭吃。

那些外界的光鲜亮丽和自己又有何关系，而自己是否也同样光鲜亮丽，是否忍耐得了一成不变的平淡和平静。

那些再长情的亲友，终有一天会踏上殊途，不是来世，是今生，时间一到，会逐渐参与不了彼此的生活，活成了远处驻足凝望的姿势，何况是那些匆匆擦肩而过的路人，又何况是那些隔着屏幕可能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这个世界的来去人生，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终有一天，我们都免不了要独自上路，像是一生中无数个在车站口的作别，亲友只能相送，最后那一程格外隆重，而日期都不是我们所能预定的，场面也是我们所不能看到的。

……

桌上唯一的小棵多肉，又长出两片鲜嫩的叶片，万物都在记录时光，只有我想从时光中出走，站在一隅，将浮生遥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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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天，我说：

我没有房子

也没有车子

我没有大把的存款

也不知道晚年的人生究竟会在哪里

他供养的饼干明明不喜欢

还细细把它嚼咽

衣服明明破了

还想再将就将就穿一穿

一件物品准备新置

想了又想是否必要

我将自己置放在一无所有的境地

我想珍惜每一份大自然的资源

那些不喜欢的供养

我怕分辨假意时

不小心错过了真心

我只是用佛教给我的

少欲知足

企图置换这世间的苦

来寻求一份心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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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竹林 | 第146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