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渼陂
岳父八十岁了,最近因为有点事情,心里不开敞。前天下午,偷出点时间,陪老人去国庆新开的渼陂湖走走。
最近一直连天阴雨,在朋友圈里看到了朋友雨中游览的照片,有了几乎不认识的感觉。
天依旧阴得很重,如浸了水的毛巾,稍用力便会透下很多水来似的。然而雨终于没有下。
去家四十分钟的脚程,我们却开了车,想着将车就近停放在西安工程大学北门口,然后散步进去,叫老人少走点路。谁知道,你能想到的,别人早已经想到,并且已经先于你做到:过了西河桥,车流与人流便拥堵不堪;待到车如蜗牛般爬到渼陂湖东门口,临近西安工程大学门前大道时,那里已经堵成了一锅粥。
身着鲜亮黄绿色背心的交警,忙得团团转,嗓子已经完全嘶哑,嘴唇因为那么长时间不停地吹哨子,也变得乌青发紫。面对依旧源源不断蜂拥而至的人海车流,路中间的交警只能飞快地转动身体,做出“停”和“行”的手势语。臂上挂了“巡查”字样红袖章的城管工作人员,也繁忙得慌手慌脚,到了紧急处便高声嘶喊。
我们不敢停顿,右转,一路向东,沿路搜索车位,却终究没有。于是,继续向远处开去,直到较远的南河头村口,才速度地停放了车辆。
被人流拥着,我们缓缓地向前挪动脚步。上了宽阔气派的新修石桥,人流终于舒缓了一些。我们便浑在各色衣衫的游人群中,沿曲折盘桓的青石小路,随意走去。
一堵高耸宏伟的花墙,气势壮观。黄色的菊花拼出来的“渼陂湖”汉语和英语字样,嵌在绿色草树墙上,迎着游客的眼睛,直扑过来。
强大的震撼力,牵了一众游人,直奔墙根儿花下拍照留影。无论老少女子,都做出搔首弄姿亭亭玉立的媚态,转眼照片便从手机微信朋友圈里,飞出了千万里之外,勾得一排排的点赞。喜悦在她们的脸上,绽放成烂漫的金色菊花花瓣。
“长的漂亮的,给这美景增添了许多的美,人与景双双变得更美;长的略有点走形的,也都陶醉得不得了,要把这美景作为自己的背景,衬托自己的欢喜。”我这样窃窃地想着,便觉得急忙忙拍照的人群并非那么无趣了。
新开发的渼陂湖很大,天开地阔,全然没有了往昔小巧精致的模样。沸沸扬扬的笑语喧哗,回荡在空中,洒下了一地一池的欢乐。于是,数年一遇的“国庆+中秋”假期,趣味添加了许多。
原先的竹林不多,游船也不多,只有寂寂一道亭子回廊,默默地竖在湖边。那份清静,虽然距离小县城的喧闹才三五里,却静得叫人很放松很惬意。
我很多次跟朋友同学来这里找清净,找放松。来了这里的亭下小桌旁,扶着栏杆看暮色中的小岛,不由就有了异地他乡山水的幻觉:没有了揣度,没有了顾忌,没有了寻常莫名其妙地心理捆扎。我平时不沾滴酒,但此刻一定要跟几个很投穷哥们,耍了豪气。叫来大捆的啤酒,每人前面摆三瓶,通声透气地呼喊碰杯比拼。
记得那次我们拼的正嗨,邻桌朋友捧着酒杯过来添趣。待他们招呼之后,却发现是二十多年前的学生,和跟我经常打交道的一位同仁。学生在一个镇做了镇长,同仁杨轶楠是四中的领导。——他们跟家人一直隐在靠近栏杆的灯影外面,我们不曾留意。
他们突兀的到来,很让我们尴尬,有非常纳闷。
“你们也在这里?你们怎么也认识?”我卷着不大利索的舌头,大睁了醉眼急火火地问。
“我们本来就是同学啊,高中的!”他们的解释让我直拍后脑勺。于是,一杯酒直接下肚,算作对自己眼拙糊涂的道歉。
我平时不大出丑,但那天晚上却来了很高兴致,摇摇晃晃地要去店家烤了鱼来吃。店家让我同去水池里打鱼称量。
我喷着浓浓的酒气,拿了网子在池子里胡乱搅和,那鱼贼溜溜地,就是捞不住。惹得店家和服务员丫头笑得浑身发抖,笑声在夜色里扬出去老远老远。
那天,我很罕见地醉了,醉在了安静的湖边亭子里,醉在了静谧的夜色里……
眼前的湖泊大了许多,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模样。惊诧得我心里直念叨:灰姑娘变成了小公主,村姑变成了车模。
路上的人,如蚂蚁排队一般,在开阔的湖边缓缓蠕动,热闹多的要沸腾,我却总有没有找到什么似的,放了眼睛四下里寻找,寻找。
对,渼陂湖边,我往日享受的那份宁静呢?她究竟去了哪里呢?
这样闷闷地想着,走过了新修的隆起的廊桥,也不免俗地拍照。看看照片里严谨的自己,忽然想到自己最近看到沈从文先生教导汪曾祺的话,无论生活里有多么烦乱,有多么黑暗和丑恶,我们都要写出它的阳光和美好来。
是的,“清净是我一个人想要的独享,而热闹却是大众的共享。”这样一想,我的心便有开阔起来,晴朗了许多,仿佛有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来。兴致复又高涨了许多。
兴之所至,就念出一首拼凑起来的诗《丁酉秋日游渼陂湖》:
花草成畦土成坡,绿水清绕泛碧波。
湖畔新柳秋意重,浅水浮鹅向天歌。
拱桥勾搭笑声闹,群鸟并肩情话多。
即今彩船借系处,不是共君饮茶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