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文标||三代人:从潞州到并州
三代人:从潞州到并州
文/申文标
从潞州到并州——
从省副中心城市、中国十大魅力城市、古潞州潞安府长治,到省人民政府所在地、素有"龙城"之誉的唐龙兴之地、唐北都、并州、晋阳太原市,里程并不远,我查了一下,约五百余华里。就是这五百华里,我家整整三代人才走完。
第一代是我爸妈。
一九九四年八月份,妹妹收到了忻州师范学院英语系录取通知书,饱受病贫之苦的农民家庭,用从牙缝抠切下的分分厘厘供出了一个大学生,自然喜不自胜。喜过之后,愁,挥之不去、驱之不散的愁铅云般罩上来、压下来:
钱!手头那些分分毛毛,打凑起来,离该缴的数目还差一大截。
四处举借,钱这一关算过了。忻州在太原以北,从我家到长治约九十华里,长治到太原五百华里,太原到忻州约一百七十里,这样,从我家到太原以北的忻州市统共七百六十多里!
搁到现在,天上有飞机,地上有大巴、高铁、动车,出租车遍地走,私家车随意跑,七八百里路不算个事。放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放在一年到头,没大事连县城都不去的农民家,这距离遥远得难以想像!
爸的一位至交劝爸:"这次,你去送闺女去报到哇。去忻州要路过太原嘞,趁这个机会能去太原转转。要不然,你这一辈子也没机会去太原瞧瞧!"
爸在村里是出名挂号的精巴人,一辈子精打细算,终其一生,去县城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去长治总共不超过十次,其中大部分是因为我在长治师范上学。去太原,他想都没想过:那么远,一则往返得花多少钱?二则来去得误多少天?三则距离那么远、城市那么大,心里总有点七上八下。
疼钱,也疼时间,也有头一次出远门的迷茫和恐慌!
爸迟疑了一阵,最终还是把送妹上大学的"重仼"郑重托付给了我:
“还是你去吧——”
我知道,爸的眼里心里,在这个家,我是唯一走得最远、见的世面最多的——尽管,我也只是到了长治。
老实话,我从未到过大太原。只知道太原离家很远、地盘很大——和爸一样,从小就胆小的我,对上省城并且还得跨过省城、北行一百几十里的忻州内心也充满了惶恐——莫名的惶恐。
看着爸期待的眼神,我的心“砰砰”了一阵子,最终,我鼓起勇气应下来。
应承归应承,心里总是没底。于是,在妹妹去报到的前一段日子,只要碰上经常出门的人,总会有些腼腆却又憋不住随口打听:
“往太原,长治一天发几趟车?在哪坐车?”
“到了太原,到哪儿下车?到哪儿坐去忻州的车?”
“大城市的汽车站,一般都设有一个窗口,叫问事处,你下了车,找见问事处,随便你打听什么,他都会告诉你。”
一位热心小哥叮嘱我。于是,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往地面落了落。
报到的日子还是一天天地临近了。
头天晚上,妈把她认为出门该带的东西,一样一样预备出来,一样一样打并好——鼓鼓囊囊两个大行李包。还特意把明天报到必须缴的钱一张一张铺展摞起来,再拿一小方块粗布四面叠严包裹起来,一针一针缝在内裤里面——那个时候,小绺很多,微子镇、潞城、长治一带失窃成风——在长治念书时,林县发往长治或者实会开往长治的班车,一到八一广场,不等车停稳,仨仨俩俩的小绺把住车门飞身上车,身子一横,把急着下车的旅客挡在门口,有的假意帮旅客拿包,有的左手撑住灰色围脖顶住旅客胸前口袋右手两指直接伸进衣袋刮索,还有的俩仨人挤住旅客摸、搜、抢,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儿子、女儿出门不被小绺打劫,妈煞费苦心,现在回想起来,估计妈一个晚上就没合眼。
我带上从没出过远门的妹妹上路了。这一去,也就等于把爸有生之年去大太原的念头直接给掐灭了——虽然,也许我的老父亲压根儿就没生过去太原的念头。
我和妹妹是第二代。
早上坐林县发往长治的班车(我村处于甘林线上),到了长运,换乘长治到太原的车,经过五个来小时的颠簸,夕阳西下时,我们到了太原湖滨会堂。因为比较紧张,心里特別盼望找个靠山,似乎有了这个靠山,旅途的所有疑难和困惑都会迎刃而解。一路之上,二十六岁的我,虽然已经为人父,仍然像个初出门的孩子,东张西望,盼星星盼月亮,盼望能有个熟人突然出现在车上。我扭转头,眼巴巴地盯着一个个正襟危坐的旅客,巴望能从他们的脸上搜索出我希望的信息。看看哪个都似曾相识,细看看哪个又都从未谋面——后来才晓得,对着陌生人目不转睛是不礼貌的。终于,一个面皮白净、戴着眼镜、文文静静的小个子年轻人进入我的视线!我一眼就认定,他是我老乡,跟着他走准没错。可是,到了北营车站,人家下车了。一霎时,洒满阳光的车厢里又漆黑一团。硬撑着到了湖滨会堂。下了车,西沉的夕阳把每一个旅客都温柔地包裹起来,每个人都金灿灿的。我四下里望望,确认没有一个熟人可供我依靠,深深吸了一口气,拉着妹妹走出停车点。好在迎泽大街标有方向,我鼓起勇气见人就问,顺着大街右侧往北走。到了五一广场附近,有一块“万家寨引黄工程倒计时”展示区,展示区南北两侧都是路,来往车辆川流不息,过这种路段实在有点为难——乡下人,不会躲车,也不会绕车。干等是不行的,车就不断头,你等到啥时候才能过去?待我谨小慎微过了南侧的路面,回头一看,一直挽着我右臂的妹妹咋突然不见了?一下子慌了,就记得老往右边睃晃,还是不见人!一急之下,喊了一声,“嗯”左边有人应着,原来,不知啥时候,妹妹已经从右边转到左边挽着我的左臂了。因为极度紧张,左边站着个大活人,我竟然没觉察出来。想起来实在可笑之极。
太原长途汽车站后院几乎全是太原开往榆次的车,一打听,才知道,发往忻州的车这会儿都在火车站广场前停着呢。兄妹二人继续往北。太原火车站前东西向停着好几辆忻州的车。走到太原市阳曲县城,天已经完全黑了。到了忻州火车站,在一个师傅的引领下,我们在一家铁路旅店住下了。一大早,忻州师范学院的招生专用车在火车站外候着,到了这步,我的心才算落回了肚子里。排队办各种报到手续、到各相关科室缴纳各种费用、领取入班入宿凭据,忙张了大半天,妹妹算安顿下来了。晚上,在平顺老乡的指点下,我与吕梁的一位来送妹妹上学的年纪与我相仿的人在离忻州师院二三里的山西省煤销公司旅馆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我出来与上早操的妹妹匆匆见了一面就折身南返。
去一天,住一天,来一天。第一次上省城三天时间。
一九九七年,我参加山西省成人高考,进入山西省教育学院政治系学习。三年里,每年寒暑假各一次,每次住校学习二十天左右。来往于工作地、家乡与太原之间的次数日多。当时走的是208国道,出长治往西,经过屯留、襄垣、武乡、沁县、太谷、榆次,到太原。路况较以前好了许多,有五个来小时,就能到达太原。因为客源少,司机争旅客的现象屡见不鲜,有一次,我和三个同事先上了一辆太原发往长治的车,突然想起还得去县里办件急事,就下车想换乘太原到平顺的车。长治司机不干了:怎么着?上了我的车又坐别的车?什么意思?气势汹汹的样子。两个同事一看阵势不好忙上前劝阻:“他不是不坐,是临时有事了。我俩还做您的车。”长治司机这才勉强放了我。
二〇一〇年,我家外甥考上了内蒙古农业大学。送孩子上大学的事又上了家庭会议。妹夫在外读书、进修、出差,他去送最合适,临时有事去不了;姐夫是个老实人,打小倒是在太原待过,看得出,一个人带孩子去内蒙他有些顾虑。末了,这件事又光荣地落到我头上。
这一次,妹妹说:
“坐坐火车吧,你们。”
可不是嘛,在长治整整住了四年,去过长治火车站,见过火车;去太原断断续续住了三年,去太原火车站溜达过,没上过火车。我、姐夫、外甥三人坐上了(我是生平头一次)长治开往太原的火车。
火车晚点了,大概一点才发车。火车倒是稳当,就是感觉特慢,车身在铁道旁的土堆上一会儿拉长,一会儿蜷缩,一会儿矮下去,一会儿又窜上去。晚上八九点才到太原。
我们改乘太原发往呼和浩特的班列,等到深夜两点多才动身。过大同,出集宁,天渐渐亮了,沿途山秃树稀,地广人稀,这是我头一次领略草原的景观,心情格外异样。快中午时,我们到了呼和浩特火车站。站外满是欢迎新生入学的条幅和标语,一辆辆校车有序排列。内蒙古农业大学有两个校区,报到是在旧校区,住宿在新校区,中间隔一条宽阔的马路。我们先去内农大水电院报了到,在街上找了家面食店匆匆吃了午饭。跨过马路,到新校区安顿外甥住下。我俩掉头直奔呼和浩特火车站。
到底是头一次坐火车,连买火车票的程序都不懂。我买的呼和浩特到长治的直达票,殊不知,呼和浩特到长治根本没有直达车。售票窗口也没告我,钱递进去,一张“呼和浩特——长治”的票就到手了。多亏我跟曹操一样多疑,一路之上,问了好几个乘客,又问了乘警,答案是一致的:呼和浩特根本没有直达车到长治,你得到太原改签一下才成,否则,就有可能拉你到郑州、开封、洛阳、聊城!我的头有些大,好在是两个大老爷们,不用担心走丢。到太原已经夜里两点,我下车直奔改签窗口,换乘太原开往长治的车,五点发车。好在天气不凉,我和姐夫在站外广场傻傻待到天亮。
这一次,在太原待了两个夜晚。
儿子和外甥是第三代。
二〇一三年儿子上大学,我去太原送他。这一次,走的是高速路,直接从平顺直达太原。上午十点左右,从建南车站换乘902公交,一个多少时到了学校。下午,从建南返回。一天路程。
以后,上高级职称、参加高考阅卷、专门看望儿子……儿子在太原的四年里我少说也去过八次之多。
高速路让平顺去太原的时间大大缩短,让平顺、长治和太原的距离越来越近!
儿子也从先前的初中毕业还不敢自己坐班车回村的不谙世事的山里少年日渐走出山地,走向大太原。四年大学生涯,不断享受国家励志奖励,虽未成栋梁之材,却也算得上对社会有用之人!
二〇一八年,外甥考上山西省水利厅。二〇一〇年他是到内蒙路过太原,与太原擦肩而过;而今正式定居太原,成为这个二线城市的主人。
当年,我爸去世,去太原,到外甥家转转成了老人一个永远无法圆的梦!
妈一日跨越三代。
二〇二〇年十月,长治东站正式运营,长治到太原高铁正式开通!
二〇二一年四月,外甥儿子出生,我们全家也跟着升了级。
妈一天天老了,精神、体力大不如前,于是,趁着“五一”假期,妹妹提议,借着这个大喜的时间段,大家都有空,莫如鼓动、陪伴老妈上太原一趟。
姐姐去太原等待外甥媳妇坐月子,已经走了快两个月了。七十六岁的妈既心焦闺女,也牵挂分娩的外甥媳妇、刚刚出生不到半个月的重外孙,加上妹妹云里雾里一通神说,一向固执的老妈终于动了心。
买票,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不用到现场手把手点钱买票,而是只用手机网订即可。妹夫订好了五月一号上午九点十分长治发往太原南站的票。四月三十号下午,妹妹两口开车回到老家,住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不到七点,车已到了小区外。七点半启程,八点二十就到了新建的长治东高铁站。长治东高铁站地面建筑两层,两层均可出入。长治东高铁站占地面积广,建筑宏大、庄重,这里引用网上一段文字加以说明:“郑太高铁长治东站站房造型庄重大气,线条流畅优美,外立面的整体造型,更是提炼于上党门的檐口形象。同时,长治东站一层候车大厅的室内外装修风格还有效结合了我市独特的地域文化及建筑特色,体现了“天下脊梁、长治久安”的设计理念。除了外观设计独具特色外,在使用上也更加注重站内空间的利用和旅客的分流,整个站房总建筑面积约2万平方米,分为地上2层、地下1层,设3个站台7条线,有旅客进站天桥1座、旅客出站地道1座和行包地道1座,最高可承载2000人换乘候车,将大大提高通行效率。”瞧瞧,比得上“覆压三百余里”的阿房宫的气势——不同的是,阿房宫是封建帝王一家一姓的私有财产,是在千千万万劳动人民血汗和累累白骨的基础上建起来的!高铁站则是党领导人民战天斗地、改变长治交通落后状况、将上党地区纳入周边省市交通圈的壮举,旨在造福人民。
妹夫把车开上二层,我们在停车广场等,妹妹进去取票——网订上了,还得取出实物票来,否则就上不了车。行车途中还要查票。取票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在售票窗口取,一种是在智能打票机上自行打印。方便得很。妹夫动作利索,三下五除二就将来去的票据全打印出来。从大门进去,先是出示车票、身份证,然后过安检,再就是凭身份证扫码进候车大厅。二层大厅内部空间宽广,两侧落地大窗相对而出,光线柔和明亮,备有打票机——如果来不及在站前取票,到这儿也来得及。洗手间干净整洁,装饰精美,墙壁一律土黄色,色泽温和,给人家的温馨。不但七十多岁的老妈,我俩也不时东张西望,表象一如二十七年前送妹妹的样子——这次是好奇心促使,是欣赏,是惊奇,是惊喜,是开眼界之际的愉悦,而不是二十七年前的惶惶无计、茫然不知所措!
八点四十五分,旅客从候车厅通过电梯下到地面站台,九点五分,我们陪着老妈进入车厢:妹夫这次特意买的一等舱,一等舱独立成为一个单元,而且前后座位之间间隔空间大,每个座位都配备可调整的扶手,靠背可以根据旅客需要自如调试,每排靠背后下方还特意安装了供后一排旅客登脚、踏脚的可折叠装置。老妈明显感到不适,这种不适主要是心理上的:一辈子习惯了硬邦邦的土墙、土炕,踩惯了硌脚的崎岖不平的土坷垃路、鹅卵石路,住惯了不到二十平方米的逼仄局促的土坯小窑,呼吸惯了泥土混合着烟熏火燎、山花野草味儿的乡间空气,过惯了吃苦受累日子,咋一到天壤之别的崭新环境,好比在黑暗中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突然一道耀眼的强光迎面刺来,眼睛和心理免不掉有短暂一段盲期。
列车平稳、快速地向北疾驶,除了沿途几个站点稍作停留让人感觉到车身有轻微的抖动,除了车窗外急急向车后跑去的树木、山体、村落让人感到车是在前进,一个半小时,仿佛原地没动,太原就在眼前了——“坐地日行八万里”,在过去是神话,如今在党的坚强领导下,已变成活生生的现实!高铁、动车让天涯成咫尺。
太原南站到了。太原南站地面两层、地下一层,共三层,每层约有三层楼那么高!下了高铁,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下高铁,坐电梯上行至出站大厅,依然是出示健康码、身份证,东南西北四面看去,人流四下撒开,仿佛一阵风把人都卷走了,大厅空旷辽远,凉风阵阵,将先前下车的灼热一扫而光。按照标识的指引,我们找到了出租车停车点,一辆辆绿色出租车静静停放在隔离栏里,恭候旅客召唤。司机师傅很热情:“随您挑,哪辆车也行,谁的车也行。价格是一样的,服务是一样的。”
车在太原市滨河路上行驶着。放眼车外,宽广的马路全是车的海洋。一辆辆私家车、出租车、公交车竞相穿行在车海中,在海面上旋起一朵朵浪花,“五一”的“太原风”的风清爽地吹着,随意吮吸,竟有浪花的香气扑入鼻孔,加上两侧护坡上怒放的郁金香,真花假花一齐争妍斗艳,花香馥郁,沁人心脾,袭人魂魄。
妈晕车,从太原南站到外甥租赁的太原市尖草坪区景都花苑2期约四十分钟路程,妈吐了两次——司机师傅人年轻,态度好,每次都稳稳停车,耐心等我妈吐一吐,缓缓劲,再走。
傍十一点,我们到了太原最南端外甥租屋处。一行人除了我妈晕车,被扶进小卧小憩,其他人俱都风卷残云般将姐姐端上来的水果之类打扫个精光。待午饭做好,都已打起了饱嗝。
不到两点,妈就起来在客厅转悠。
“两点,石城那个车要从太原发车,直到石城。”姐无意中说了一句。
“那咱赶紧走吧?坐上两点的车,黑来就能到家了。”
妈又结记那孔土坯券的小窑了。
是呀,社会发展好快!早上出发,晚上返回——从长治市平顺县实会村去太原,一天里能轻轻松松打个来回。
“来了,还不多少圪转圪转?还不到小狗家住上几天?”妹妹逗老妈。
迟疑了一阵,看我们几个都没要走的意思,妈默认了妹妹的提议。
离这儿比较近、最有名气的大概就数迎泽公园了。
“太原通了地铁,不如咱带妈会坐坐地铁、逛逛迎泽公园。”
这个提议赢得大家一致赞成。
太原地铁2号线是山西省内第一条地铁,相关资料显示:太原地铁2号线,全长达到三十二点九公里,全程设站三十座,并且是一条南北贯穿,主城区连接新城区的线路,途径小店区、迎泽区、杏花岭区、尖草坪四个行政区,从西涧河站出发,经过人民路、长治路、解放路等太原的中线线路,最后到达人民南路站,整条线路全部为地下站。二〇二〇年十二月正式开通运行,使用的列车为国内首个A型车辆,使用不锈钢车体。
下午三点半出门,坐公交到了地铁站口。乘电梯下行进入地铁站。站内人来人往,在国外新冠肺炎疫情依然肆虐的当下,这座华北最大的城市之一却人流如织,人们惬意地享受“五一”长假的愉悦、温馨、舒适!这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三晋人民在新世纪新时代团结一心、众志成城、迎难而上、战胜新冠创造的举世瞩目的伟大奇迹。
智能机器打票、寻找候车区、等待钟点地铁——外甥娴熟有序地操作着,包括妹妹这位在长治市重点中学任教多年的“市民”在内,我们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等着。是啊,孩子大了,已经不需要我们操劳了。况且,来到这座繁华的大都市,一切于我们而言都是陌生的,外甥倒成了我们的依靠,当年那个坐在火车上一动不敢动、一言不敢吭,下了车,即便是在人少车少的呼和浩特市区也不敢轻易大步走的青涩少年,如今已经是堂堂的省水利厅国家工作人员、我们全家在这座城市唯一的靠山!
由不得又想起当年送妹妹到忻州,在长途客车上一路不停地翘首期盼可靠的熟人出现的情形。很可笑,也有点滑稽和辛酸。
地铁犹如一条粗壮硕长的巨蟒将拱形的地铁隧道撑得满满的。来了!来了!一条巨蟒贴着洞壁呼啸而来,稳稳地停在人们身边。女乘警和颜悦色地讲解乘车注意事项。地铁车厢底部与站台地面水平,人们依次进入车厢。车厢内每一节门口都铸一根明亮的钢棍把手,两侧是长排乳白色座椅,地面一律灰绿底色起白星点,很像大理石水磨地板样子。一阵呼啸声之后,目的地到了。
出了地铁口,过了一截马路就到了迎泽公园。迎泽公园大门高大、气派,古代牌坊式建筑样式,两尊巨大的石狮威武地堆踞两侧。
莫说老妈,我也是第一次走进闻名已久的迎泽公园。
迎泽公园以波光粼粼的迎泽湖为中心,环绕迎泽湖形成以亭台轩榭、花草树木、殿阁楼宇、池沼曲桥、回廊怡园、广场甬道、展馆碑铭为内容的综合性植物园观赏、娱乐中心。
迎泽公园的地面大都以寸三道雕凿的方形青石铺砌而成,公园里每一株树根部的树坑都用类似火圈的七块墨色铁片由外向内一层一层套圈盖住——外五层方形、第六层方圆兼有、第七层圆形,既可以及时汇聚树根所需要的水源,也注意了外形的美观,还考虑到了安全因素!
妹搀扶着妈在太原迎泽公园寸三道青石铺成的甬道上缓慢地走着——一个七十六岁的老人、三个在不惑之年到知天命之年之间的子女,缓缓地随着人流加入人流成为大太原柔和的夕晖笼罩下的一条小溪,四个人缓缓地流淌着,正面是一座假山池沼,山峦嶙峋,流水淙淙,两个石雕人物一人吹笛、一人弹琴,石雕梅花鹿矫首昂视、伸颈问天。池沼边不时响起一阵阵拍照声、嬉笑声,妹硬拽着老妈留了个影。
假山背后一道长长的古代走廊式建筑,“画海养春”四字悬于檐下正中,台阶上下、走廊内外满是人,听口音应该是河南人居多,《小二黑结婚》《朝阳沟》等著名豫剧唱段在悠扬的豫剧声乐伴奏中溅进近在咫尺的迎泽湖里,荡起层层涟漪,招惹得数不清的金麟在岸根的水底往来翕忽。
湖边的挡桥上、婆娑的杨柳丝下、习习的和风中,远处,湖心小洲,四层故宫角楼式建筑从碧蓝的天空中勾画出来。一家四口连同外甥在湖边留下几张合影——若干年后,这些不起眼的照片会成为我家永恒的回忆。
怡园古色古香,满是书画的气息,株株丁香色艳香醇,悦目悦心。
湖边甬道有窄有阔有曲有直,我们走走停停,或合影或单照,总之,不想浪费这一来之不易的太原之行。
踢毽区域脚飞毽舞、笑声不断,健身操区域声乐柔和、动作舒展,民族舞蹈区域维吾尔男女翩跹起舞、观者如潮。
迎泽公园最富盛名的应该是一年一度的郁金香花展。妹妹一边介绍,一边领着我们寻找。傍近花展区,路中央,两个老年人拿着扫帚样的大毛笔,饱醮清水,在人们行走的间隙,扫地一般自如、沉稳、老练地信笔挥字,引得游客不时驻足围观、赞叹。沿湖边甬道一溜字已随风而逝,只余点画残痕。通往郁金香展区的路上,一位身材瘦削、五十多岁的妇女双手握笔,长身而立,刚刚落下最后一笔:迎泽风华。规整的柳字,结构紧凑,点画遒劲,骨健筋张,气势凌厉,一气呵成,形神俱佳,迎着夕光,似乎要掠地飞去!偌大的迎泽湖、迎泽公园,无边风景,无限风情,都浓缩在这四个灵动的字里。
郁金香开得正艳,一片片、一块块、一畦畦、一簇簇、一绺绺、一条条,金黄的、丹红的、深红的、粉红的、蓝的、紫的、粉里带白的、浅白的,酒杯形、海星状、喇叭样……色彩斑斓,姿态万千!
华灯初上,凉风习习,祖孙三代乘地铁、换公交,揣着些许倦意和满满的喜悦返程。
太原,一座不夜城,彻夜不息的华灯装饰了我们的梦:辛酸、苦涩、欣喜、甜蜜交织的梦!
七十六岁的妈一天走过了三代人二十七年的里程!
妈是幸运的!我们都很幸运!
因为我们生逢这个伟大的时代,因为我们有幸坐在中国共产党掌舵的引领中华民族驶向光明、文明、富裕、和谐、繁荣、强盛的“复兴号”巨轮上!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申文标,曾用名申文彪。笔名千里孤行客。平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参与编写《平顺历史文化系列丛书》,多篇文史散文在《文史月刊》发表,多篇戏剧评论发表于中国作家网。出版有长篇报告文学《根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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