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推荐]冯强生的诗《黑与白》(组诗)
黑皮
黑皮,黑,且皮厚
蚊虫不叮他
唯他的女人时常咬他
一黑遮百丑
不仔细瞧,看不出来
他的身上有任何异色
他的女人白,还嫩
像白玉兰
许多人眼馋,咽黑口水
馋,也是白馋
他的女人第一胎
为他生了一对龙凤胎
粉白粉白
千万莫说那不是他的种
否则,狗日的黑皮
会下你的黑手
“白馒头”与“黑炭果”
“黑粑”被黑井“吃”了后
矿长特批他的女人进了职工食堂
专做白馒头
她做的馒头又白又软
养眼,养手,养嘴
容易让煤黑子产生联想
特别是维修班的“炭果”
从此胃口大开,浮想联翩
只要不下井
有事没事总爱往食堂跑
那双白手真巧
和粉揉面上下翻飞
俏脸白面相映生辉
每次看得“炭果”两眼发直
也不知是哪一日
她竟然真的和“炭果”揉到了一块
而且黏起来扯不脱
喝喜酒那天
弟兄们都背着一对新人悄悄嘀咕
“那女人真傻呀!
白馒头又找了块黑炭果”
哑炮
王四槐沉默寡言
不明就里的人
以为他是哑巴
蹲在井巷的某个角落
像一块供人歇憩的石头
有人打趣,若不是他头上有顶“乌龟壳”
一不小心,有人会一屁股坐上去
十几年如一日
他专干装药放炮的营生
经他的手
那些炮发出沉闷的咳嗽声
听似响动不足
实则威力巨大
同时他也负责排险
处理哑炮
好像从来没有一个哑炮
在他的手中再次炸响
排险的过程
安静得令人感动
因此,没有人不尊重他
他的沉默是无声的踏实
让班组的弟兄们安心
谁也没想到,有一天
他毫无征兆的抡起一根炮钎
将一个新来的煤黑子
打成了重伤
王四槐被公安抓走了
那天他戴着手铐
咬牙切齿,大喊大叫
完全与平日判若两人
惊愕过后
大伙儿才了解到事情的起因
原来,头破血流的那小子
偷走了他又白又胖的女人
地上地下的人都说
那小子不地道,该打
偷啥不好
偏要偷人家屋里的
真看不出来
王四槐那小子
才是一枚突然炸响的哑炮呀
退休
福爹不再吃“黑饭”
告别大山时
已年近花甲
矿井张着嘴
说不出挽留的话
说是“退休”
其实没有退休金
他最后领取的是
一抹夕阳的霞光
还有另一种最高奖赏
——他还活着
而且活得像一棵不倒的老樟
家门口的一棵老槐等着他
正开着碎银子般的白花
等着他的还有一些薄田瘦地
敞着温热的胸怀
以后的日子里
福爹不知从哪儿弄来一顶鸭舌帽
每天方方正正戴在头上
偶尔碰见熟人打招呼
“您老人家退休了吧”
“是呀,退休了!
没事到处转转,闲得慌”
福爹说话的腔调
透着一股“派头”
俨然就是一位骄傲的
光荣退休的老工人
2021.4.13.夜
冯强生,黄石市黄金山开发区汪仁镇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黄石市作家协会会员。1985年开始文学创作,小说、散文、诗歌作品散见于《黄石日报》《散花》《黄石周刊》《大河诗刊》等报刊和平台。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