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萝的海 最美田园：特邀嘉宾作品】孙小山||会跳舞的菠萝
我的故乡有两种海，两种生生不息的海。一种乃蔚蓝的海水，浪鼓岛屿，渔养来一方水上人家。一种乃菠萝的海，种植在红土大地，与一望无尽的村庄，与辛勤的红土乡音人，形成一道亮丽无比的风景。
梦幻蓝蓝的海水，你可以到徐闻南端小城来。梦幻那片绿色衬托着金黄色的菠萝的海，你也要到徐闻南端小城来。这里散发着大海辽阔的气息，亦铺天盖地着一片菠萝的海，那是一种田园生命的海，一场舞动着浪漫气息的海。
“舞动”此词用之“菠萝的海”，是我一位朋友之语。
话说人生在世总有几桩得意与失意。在这杂事纷扰的人世，我约上朋友一起看海，去面朝容纳百川的海，去耹听海的声音。我们驱车来到南端小城的海涯。我们选择在夜色看海。朋友说只有在水雾迷离的夜景看海，数渔火闪闪，才能想像出大海的辽阔与深邃；只有看到光与暗的并存，才能坦诚笑对人性明亮与黑暗的交错。经年就像大海一样潮起潮落。静静看一场望无边何是涯的大海，人生何等宽途！
我这位朋友是一位仁政之人，常怀天下之忧，却道未能乐天下之乐。我说抒怀若未尽意，在徐闻南端小城，人生还有一种要看的海，不如明日驱车早去，相看菠萝的海。
缓缓何路直？驱车雾中行。我们还未等到霞光日出，已小心翼翼驱车来到一个雾色小镇。那是南端四月的田园，因此时临近早晨的雾气还未散去，看不到一派田园风光。但可听到语声沸沸，借助水雾迷幻，霓虹光一束一束来回晃动，眼前此番景象，我们如闯进幻境中的闹埠集市。
然而这是一半村居一半田园的人间小镇。不远处正清脆传来鸡犬鸣吠，接着早更的灯火陆续亮来，霭霭村舍亦渐渐隐现，勾出依稀的轮廓。虽说斯是小镇田园，却不像陶式桃源的那般世外，也不像隐世田园的那般禅意人生，尤其是在这早安时分，已经人影攒动。
我们下了车，向着那一片晃动的灯光走去。原来是一群忙于采撷的田园人，头束电光筒，在水雾浓拢的晨色，趁早安时分，忙碌地把摘下的菠萝装筐，或往地上拉，或往车上堆去，他们来来回回地游若在园间小陌。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如果小镇田园此时不是水浓雾罩，这会将看到朗朗的天，飘飘的云；茫茫似的菠萝的海，滚动着绿的叶尖，金黄的果，簇簇的，叠叠层层的，一筐筐菠萝果在晨风中踏浪而来，一群似在弄潮的农家儿女，不停地挥汗拂袖。这将是一幅怎样视觉的农家丰收图？
待到小镇向午的雾水渐渐散尽，日光云彩迸出。这些田园农家人发现我们的到来，蜂涌围来，欣然递上名片。“老板，来收购菠萝吗？我们种植的菠萝可清甜久留呢！”这一年，朋友听我说过，徐闻南端小城的菠萝完全滞销，金黄的菠萝果日渐堆积如山。
一边可是塞满愁苦的心事，讽刺的一边却是看风景的心情。心何忍以实相告，我们一道一绕乘雾驱车而来，只为看一场菠萝的海。本想撒一个舒心的谎言，但想到他们原本一场欢喜一场空了。
如此丰收的景象，却如此惨淡的经营。我们问过农家田园人，为何还如此殷勤采摘？也许，就算盼望不来美好的前景，这满地飘香的菠萝果，这熟透待摘的心，这一手一摘下的还是希望。境况凄凉，心态怎能荒凉！
这群农家人，在日近中天的时分，还殷勤采摘在田园。丰收的菠萝果堆实了视线，如埃及人仰望的金字塔，如日本游人季节的富士山，如中国山水画中群山连绵不断的供赏，如传说中的王国遍地黄金。天朗朗，云飘飘，果硕硕，人勤勤，此景只应金秋节，人间四月何处忙？令人神往的菠萝之城，却失落了令人神往的欢声笑语。
我的朋友诗意地说:这是一场舞动着浪漫气息的菠萝的海，与一群舞动着生命岁月的农家田园人。未梦我却入梦，划着桨声，莲歌渺渺，我回到六朝鼎盛那年的采莲时节，欢快的歌声，欢快的舞姿，欢快的笑面。梦里梦外，我皆希望故乡哪年繁华的菠萝节，不是这年一场落寞的菠萝的海，无人问津。
鲁迅先生说过，该是物以稀为贵。或许人世就是一本流年，不可捉摸。正如中国有句老话:雪上加霜。这虽然是人间四月天，不是迎逢大雪皑皑的冬年，但我们的祖宗还留着一句谚语:兆雪瑞丰年。
忧患得失的朋友，在徐闻南端小城，一望浩瀚无比的大海，身临茫茫似的菠萝的海，如果还未尽怀释意，在人世的那头，还有一场漫漫的沉沦苦海。
离开的时候，我小儿情怀地买了一车菠萝，在小镇的阳光下，颠颠覆覆地招摇过市，却不能引领车辆南来北往的驻望，更没有让行色匆匆的人，与曾经垂馋的少年，那一片刻的停留，像回忆美好的时光里，那份频频痴痴的回顾。
我对朋友说起一段故事。
在物质缺乏的年代，在饥饿闹闹的日子，母亲从市井上买回一个金黄的菠萝，那是我们姐弟渴望已久的味道。母亲轻轻地把它放在圆桌上，我们坐成一圈，在暖暖的阳光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不烦对它评头论足。我们都说这个菠萝很小，母亲却说很大，大到可以香喷我们姐弟五人的胃口。我突然淘气的哭了起来，缠闹着母亲，一定要给我分到最大的一瓣。
姐姐说要不我们来玩“捉菠萝”，如果菠萝从谁手中失落，由母亲派分的菠萝都要乐意接受。母亲会意的笑了。我亦觉得这是一种趣味的游戏，类似前日时光里的“藏猫猫”，不同的是先被发现者为输。
我们姐弟五人站成一圈，金黄的菠萝从姐姐的手中传出，跳到哥哥的那边，又抛到我这里，反反复复，兜兜转转。在院子灿烂的阳光下，似有无数只金黄的菠萝，在目不暇接的天空，抛出不同优美的弧线。
回忆的故事还未娓娓道尽。我们载着那车菠萝颠簸在徐闻南端小城。我们欲说还休地回望着那片无垠的菠萝的海，舞动着碧绿的、金黄的波浪，舞动着一群满怀希翼的农家田园人，舞动着一场生命气息的浪漫。我问朋友这是不是一只会跳舞的菠萝，曾经在风雨阳光下的田园跳舞，曾经在跋山涉水的乘途上跳舞，曾经来到人家院落欢快地跳舞，美好了过往年华，舞动着未来人生。再是哪一年？飘香的人间四月天，南端繁华的菠萝节，会跳舞的人与菠萝，敢情舞动全城。
作者:孙小山，广东徐闻人。一个纯朴的人，生活在写着纯情文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