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璎珞片段（济州岁月）

场景7

谈笑间，王家的铁梨木曲足大食案上，已摆好了热腾腾的百岁羹、紫米粥、细汤饼、五生盘等满满一桌子吃食。璎珞不禁有些怔了。方才他轻描淡写说“让厨下准备了一些吃食”，原来却是这般丰盛，想必他定是一早起来张罗了……

“璎珞，这些可是你爱吃的？若是都不爱吃，让厨下重新做些也使得。”看着璎珞清瘦的模样，王夫人一脸疼惜道。

“阿家，这一桌子吃食看着便很养眼，都是璎珞素日爱吃的。”说话间，璎珞已扶着王夫人走到食案边落座，自己则垂手立于王夫人身后，并不落座。

“璎珞，你快坐摩诘身边，咱家可没那么些规矩。”王夫人转身拍了拍璎珞的手，呵呵笑道。

见母亲如此说，王维忙过来携了璎珞的手，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柔声道：“你昨日正经没吃什么，这会子该饿了吧？先来一碗百岁羹如何？”

百岁羹放在食案中间，乳白色的高汤映着碧绿的荠菜，让人顿时食指大动。

璎珞嫣然一笑，站起身来，亲手盛了一碗百岁羹，恭恭敬敬地端到王夫人面前道：“阿家，百岁羹要趁热吃才好，请您先喝。”

“好，今日喝百岁羹最是应景。摩诘，璎珞，从今往后，你们小两口正该举案齐眉、百年好合，为娘就等着抱小郎君咯。”王夫人接过璎珞递来的百岁羹，一脸欢喜。

听王夫人说抱小郎君，璎珞不由脸上一红，垂眸笑道：“谢谢阿家。”

待她再入座时，王维早已替她盛了一碗百岁羹。璎珞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哪有夫君当着阿娘和弟妹们的面，给娘子盛汤的道理？可看他那神情自若的样子，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小两口的一举一动，王夫人都看在眼里，甚是欣慰：“璎珞，你方才还说百岁羹要趁热吃，你也快吃吧，凉了只怕不鲜了。”

璎珞忙应了一声，低头喝了一口，只觉得今日这百岁羹是她从小到大喝过最美味的，用眼角余光看了王维一眼，心里一片温暖。

他曾对她说“养胖些，等我来接你”，如今，他已经把她接进了门，莫非接下去就是要将她“养胖些”？如果一直这样吃饱了睡，睡醒了吃，而且还是吃他准备好的，“养胖些”倒也指日可待了。

场景8

秋阳和煦，秋风不冽，阳光斜斜洒进庭院，将在风中打转的落叶镀上一层金色，就像一群舞姿翩跹的金蝴蝶。

用过早膳，王维看了一眼璎珞，点头笑道：“今日倒是比昨日精神了，要不要出去散散？”

“好啊，我想去看看你以前喜欢去的地方。”璎珞也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爱意。

王维携了璎珞的手，步出屋外，往村口走去。

“璎珞，眼下菊花开得最盛，汴州菊花尤为壮观，想不想去汴州赏菊？”

璎珞眼前一亮，满怀憧憬道：“洛阳牡丹甲天下，汴州菊花亦倾城。人人都说兰是花中君子，其实菊花亦然。三春过后，百花凋零，唯独菊花凌霜盛开，自有一种甘于寂寞、西风不落的傲骨。”

听了璎珞这番高见，王维转过身来，点头笑道：“咱家璎珞越发长进了！你方才对菊花的这番评价，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你是说东晋陶潜先生么？他一生爱菊，一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让多少人心向往之。”

“不，我想到的人，是你！咱家璎珞，不正是一朵甘于寂寞、西风不落的菊花么？”看四周并无旁人，王维情不自禁地抚上璎珞的脸颊，璎珞娇羞一笑，正想躲开时，王维手指一勾，便让她的发髻散了两绺长发下来。璎珞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绷不住心中的欢喜，抬头笑道：“你几时这么会哄人了？”

王维伸手托起璎珞的脸，低头看着璎珞，眼睛亮如星辰道：“傻璎珞，如果这是哄你，我愿哄你一辈子。”

场景9

王维进屋时，璎珞正挽起袖子，在食案边布置碗筷。

王维忙快步走了过来，轻轻按住璎珞的手，笑道：“我来。”

璎珞抬头，对上王维宠溺的双眸，嫣然笑道：“你猜我今晚煮了什么？”

王维直起身子，深吸了口气，点头笑道：“闻着这香味，倒是有点南烛叶的味道。”

璎珞原以为他猜不出，可以小傲娇一番，没想到被他一语中的，不由一阵泄气，这个男人，要不要时时处处都如此“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嘛！

王维似乎听到了璎珞的腹诽，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一脸坏笑道：“你不知道你夫君的鼻子有多灵么？不用说南烛叶，便是你衣服上换了何种熏香，我也……”

不待王维再说下去，璎珞脸上便飞起一片红晕，向屋外唤道：“小蝶，晚膳可以得了么？”

“来咯！”小蝶应声而入，将青精饭和各色小菜一一摆放在王维和璎珞面前。在白瓷碗的衬托下，青精饭愈发碧绿照人，每一粒都透着晶莹的光泽。

王维看了一眼璎珞，笑着端起瓷碗，闻了闻香味，再细嚼慢咽地尝了一口，转头对璎珞低声笑道：“上回吃这样好吃的青精饭，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璎珞，难为你还会做这个。”

“这有何难？你若是喜欢，我日日煮给你吃。”璎珞笑吟吟地看着他。

“想不到咱家璎珞还深谙饮食之道。看来，今后家中中馈之事，我可以放心了。”

璎珞一脸傲娇地看了他一眼，扬起下巴，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你总是小看我。”

王维心中一动，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是的，她说得对，他总是小看她。

当他尚未科举及第时，他以为她会看不上他；当他突然被贬官时，他以为她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当他贬谪济州时，他以为她会吃不了这里的苦……可是，他似乎全然想错了。他的璎珞，从来不是这样的女子。

他不由放下竹箸，将她垂在耳鬓的一缕秀发慢慢顺到耳后，用他一贯温润醇厚的声音说道：“璎珞，我总是小看你，而你，却总是给我惊喜！璎珞，容我用长长的一生去读懂你，可好？”

璎珞心中不由心驰神摇，是的，他们有长长的一生，可以一起看花开花落，赏云卷云舒，过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