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抓不住的时光

1

乌篷船缓缓划过小河，船夫嘹亮的歌声给这原本安静的村子带来了几许生气。青苔上那凹凸不平的石坑，似乎藏着孩童嬉戏的时光……

阳光泼洒在斑驳的木门上，思绪遗落在那一隅、那一方。院子里，那口井还在，不同的是，井台上已经布满了青苔。井似乎也老了，那些青苔，仿佛它额头上密密麻麻的皱纹。

自从太奶奶离开后，已有好多年不曾来这里了。中途也曾来过，却只是匆匆忙忙路过罢了。

我和眼前这座老房子，就像是短短人生当中的过客，再次相见，竟是如此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我在门口徘徊，不敢推门而入，怕惊扰了它安祥宁静的梦。我闭上眼睛，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情景，便一一浮现眼前。

2

“太奶奶，我们来看您啦！”

我们话音未落，太奶奶就迈着小碎步从屋中迎了出来：“呦，乐乐来啦，快看看太奶奶给你准备了什么？”

“西瓜！”我大声说。

“对咯！”太奶奶娴熟地拿来一根麻绳，绑在井上，弯下腰去，似乎有些吃力地吊起一个水桶。

我连忙凑过去看，果然，水桶里躺着一个碧绿油亮的大西瓜。

我大口大口地吃着西瓜，太奶奶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吃，不时说：“慢点吃，慢点吃……”

3

“吱呀”一声，门开了。那块夹在门缝中的木头，早已被时光磨得黯淡无光。

我生怕吵醒熟睡孩子似的，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我一度有种幻觉，太奶奶并未离开。窗前的饭桌依旧，墙角的床铺依旧，床前的竹凳依旧……一缕阳光从窗棂投射进来，似乎有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无声地飞舞。

我向光柱走去，忽然，看到床底隐隐约约有黑色小点。难道是西瓜籽？不会这么巧吧？我顿时心跳加快，几步走到床边，蹲下身子，凑近一看，可不是么？就是西瓜籽，干得像起了皱纹的西瓜籽。

4

我怔怔地捡起西瓜籽，耳畔响起了太奶奶说了无数遍的故事。

“从前，绍兴城里有个人，脑袋特别聪明，名叫徐文长……”关于徐文长，太奶奶肚子里似乎有讲不完的故事，她讲了又讲，我听了想听……

夏夜的凉风拂过脸颊，看着太奶奶慈祥的面孔，听着太奶奶温暖的声音，我以为时光会停下脚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我不会长大，太奶奶也不会老去……

那时的我，很傻很天真。

直到太奶奶去世，我才忽然明白，时光是抓不住的，它不会为谁而停留。

太奶奶曾经也是一个像我这样的小孩，而很多很多年后，我也会成为像太奶奶这样的老人。

5

此刻，我坐在这把太奶奶曾经坐过的竹凳上，看着窗外夕阳一点一点坠落，慢慢藏进山的那头，忽然觉得，我和太奶奶之间，已经隔了一个世纪。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那抓不住的时光，就如手中的一把沙，无论我们握得多紧，都会按它自己的速度流失，怎么也抓不住。

或许，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身边人。您陪我长大，我陪您变老。当将来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时，依然可以剪一段时光！

虽然抓不住，却萦绕心间，经久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