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 | 我的大学(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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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30日中午,畜牧场会计倪中欢拿来一叠材料跟我说:“这个材料要迅速刻好,明天下午我到金华开会要用。”我就马上着手刻字。在高中的时候,我帮老师刻过资料和试卷,做起活来可以说是得心应手的,只是多时不刻了,颇感陌生而已,只要稍微熟悉一下,我就可以的,我心里想。我就抓紧时间开始工作了。
我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刻字,起初的时候,因为用力不均匀,刻得不是很好。我知道,刻轻了,字会印不清晰,刻重了,常常把蜡纸划破,所以刻字把握一个轻重度非常要紧。我就只好边刻边摸索,一段时间后,我就刻得很流利了,速度也快了很多。
刻钢板很费手劲,因为蜡纸下的钢板是斜条纹的,用铁笔写字的时候会受到阻碍,时间久了,手就酸酸的;还因为写字要把铁笔捏得紧紧的,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常常凹进去一个深深的凹印。刻一会儿,我就得停下来擦擦中指上的凹印。半天下来,刻得我右手和右肩都酸酸的痛。看来干哪一行都不容易,都有其难为的地方。
这是一份关于奶牛饲料配给实验报告,共有25页。因为倪会计明天下午要用,我晚上继续刻。当时蓄牧场还没有通电,晚上,我只好在一盏美孚灯下刻。我的房间在二楼,桌子放在窗门边,虽然有窗纱钉着,细小的飞虫还是不断地从窗纱中钻了进来。为了集中光线,我在美孚灯的玻璃罩上套上一张白纸。不一会儿,灯下就聚集了一群小飞虫。有时直接就掉在蜡纸上,我不得不用手把它们捋开。天气太热,靠在钢板上的小臂全是汗水,我不得不在旁边放一块毛巾,一会儿就拿起来擦擦手和小臂。恼人的飞虫还钻进我的头发里,衣领里,还不时的在我的脸上撞来撞去。
累了,我就站起来,在桌子边伸伸手,踱踱步,活动活动筋骨,又向窗外看看。窗外高大的树木和庄稼地都朦胧在黑色里,天上是满天星斗。对面化机厂的灯光倒映在池水里,整个农场有400百多亩土地,并有牛奶场,畜牧场,共分四个小队,正式职工100多人,家属200多人,可谓是一个大单位了。这时都静静地在大自然的怀抱中睡着了,睡熟了。只有我,还在昏黄的煤油油灯下苦熬着苦撑着。
夜已经很深了,我那时也没有手表,墙上也没有挂钟,我估计应该有十二点多了。我的手和肩都已很酸痛了,手指都不能屈伸,头脑也晕乎乎了。这时候,范帮明(农场的会计,甘溪公社西范大队的人)给我端来了一个油炸过的面粉饼,这是我非常意外的事。范帮明对人的确不错,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第二天,我早早就醒来了。洗过脸,到食堂里买了稀饭和两个包子来吃。稀饭2分钱一碗,肉包子5分钱一个,一顿早就0.12元钱,这是我比较奢侈的早饭了。稀饭稠而浓香,包子是刚出屉的,色白面柔,皮薄陷大,看上去如薄雾之中的含苞秋菊,爽眼舒心,咬一口,灌汤流油,香而不腻,喷香的猪油流入口中,妙不可言!如果让我吃个够,我估计可以一连吃掉七八个,但我不能那样浪费吃,得个败家子的名声出来。
早上我又刻钢板,一直到9点多,才完全刻好。油印是他们的事,我管不着。我的右手中指已经深深地凹进去一个印,生生地痛。
倪会计对我的工作很满意,对我大加赞许,我心里像吃了蜜一般甜,手痛和劳累顿时都烟消云散了。
第二天上午,乌云罩着整个天空,看来要下雨了。可是,农场还是照样安排劳动,今天的任务是插蕃薯藤。
农场工人早已把蕃薯藤剪成了半尺来长的条子了。它们用细绳捆着,放在栏里(一种担猪栏拌的工具)挑到了田间。
我已经有几天没有和王超、周老师他们一起劳动了。王超已经说我好几次了,说我脱离了劳动群众当贵族去了。
田间已经整理好了,农场工人开垦窝,我和王超跟在他们身后分藤,一些人在后面栽种。天上虽然没有太阳,但还是很闷热,手臂上缀满了滴滴的汗珠,脸上的汗水也不住地滴在土中。
张福兰队长在催促着大家:“加紧干,天要下雨了。”
大家真的就加快了速度。乌云压得更低了,大风也刮起来了。闪电已经在西边闪起,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
我们不停地分发藤苗,头也不抬,看见垦窝就放,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头上的草帽早已放一边了,风直接吹头上,感觉很爽。
“哗啦啦!”暴风雨说来就来,让你措手不及。还好旁边有个凉亭,大家忙朝凉亭跑去。我在奔跑中,滑了一脚,一个嘴啃泥,弄得全身泥巴。这个苦,真的没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