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缘为兵》【四八七】黑暗里心生恐惧

小说《缘为兵》【四八七】黑暗里心生恐惧

小说连载《缘为兵》（初稿）未完待续

图/文：梁佛心

在国家三年经济困难时期，小军璞还小，水清姨一直在东高地百货商场当售货员。那家儿商场是个综合商场，什么都卖。只要有可以不用票或是不要购货本就能买的紧缺商品，水清姨就买了给小军璞的爷爷送来，或是来家里说一声儿。

那时候儿，粮食特别紧缺。有一天，水清姨打来电话说，她们商场要卖一些不要粮票儿的馒头。商场下板儿就开始卖，一个人一份儿，卖完为止。至于一份儿是多少，谁都不知道，水清姨也不知道。

那时候儿商店的门和窗户上没有防盗门和防盗窗，就是一块儿一块儿的长条儿遮板儿。遮板儿一般都是木头板儿。停止营业了就把遮板儿装上去，挡住门和窗户上的玻璃，叫“上板儿”。开始营业了再把遮板儿摘下来，叫“下板儿”。

这天，小军璞的奶奶半夜就把小军璞从床上叫起来了，让他跟着一块儿去。因为多一个人就能多买一份儿馒头，尽管他还是个小孩子。

那是个冬景天儿，天儿特别冷，只要一出门儿，两只耳朵就冻得生疼。那天，天还特别的黑，虽然城里有路灯，小军璞还是很害怕。马路上除了嗖嗖的西北风儿，连公共汽车也没有，因为，远没到有头班车的时候儿。马路上什么车都没有，什么人都没有，连扫大街的也没有。只是走着走着偶尔能看见一点儿废纸或是小树枝子，被风吹的贴着马路牙子打转儿。

小军璞跟奶奶走在马路上，眼睛看着自己个儿和奶奶在路灯下边儿的人影儿，忽而拉长，忽而缩短，忽而隐去。人影儿拉长时，他的眼睛紧盯着地面儿，看是不是有第三个人影儿出现。人影儿缩短时、隐去时，就注意听着身后是不是有脚步声儿。

精神紧张的小军璞，出了城就更紧张了，天穹黑的就像大柴锅的锅底，月亮也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星星也藏了起来。没有了庄稼的芒芒四野，到处儿都是没边儿没沿儿的黑暗，令人产生没边儿没沿儿的恐怖。冷不丁儿的，不知打哪儿又会传来两声儿狗叫，让人惊惧。

光秃秃的大树上，粗粗细细的枝干，七杈子八杈子的指着天空。折断的枝桠耷拉着，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下来，像利剑一样，戳到奶奶或是小军璞的脑袋上，要么就是身上。

小军璞的奶奶拽着小军璞的手，迈着大步，蹬蹬蹬的走着。奶奶个子高，没裹过脚，一双大脚走起道儿来挺快。小军璞人小，步子小，跟不上奶奶的步子，奶奶就一下儿一下儿的往前扽着小军璞走。小军璞几乎是一路儿小跑儿了，可是，奶奶还嫌小军璞走得慢，一边儿走一边儿叨唠：“快点儿走，走快喽身上就暖和了。我先把话撂这儿，要是去晚了买不着馒头，回来我就饿着你，没你的饭吃。”

小军璞和奶奶从骡马市的棉花地，一直走到了南苑的东高地。一路儿上奶奶间歇性的从棉花地，一直叨唠到了东高地。

小军璞和奶奶走到东高地商场平时卖主食的地方儿，天还很黑，只有几个人站在那里，小军璞和奶奶也跟那几个人站在了一起。买主食的地方儿，其实就是在墙上开了一个窗口儿。那几个人都是住在东高地附近的，也都是听着信儿就黑更半夜的占地儿来了。

小军璞走热了，一站下来就出了一身的汗，他把帽子摘下来拿在手里。奶奶摸了摸小军璞的脑门儿，小军璞的脑门儿上全是汗，头发都是湿的。奶奶赶紧让小军璞把帽子戴上，又使劲儿的搂着小军璞，来来回回的晃悠着，活动着。奶奶怕小军璞身上的汗一落下去，就会着凉。

奶奶和那些人说着话，聊着天儿，打发着这黎明前寒冷的黑暗。那几个人听说他们是打城里的骡马市走过来的，就夸小军璞真能走，真能吃苦。有人问小军璞上学了嘛？小军璞摆摆手儿说，还没有。那几个人就说，上了学一准儿是个好学生。

奶奶说，这孩子看着精明，其实，干什么都不行。又有人说，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能跟着您跑这么远，不容易。人能走得远，就能看得远。能走得远看得远的人就能有大出息。

奶奶跟那几个人争竞着，奶奶认定小军璞不会有大出息。奶奶的依据是“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小军璞也快七岁了，一点儿冲道劲儿都没有，成不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