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氏文化】我的中学时代 (文∕郁时元)
我的中学时代
文∕郁时元
由于我小时候在家调皮捣蛋,父母过早地把我送入学挍。在一九七四年下学期,十一岁的我就进入了初中。
初中一年级共有八十多个同学,分为两个班,我被分到初一(1)班。读初中时,学校离我家有三公里,从步入学校开始,每星期六下午放假回家,星期天在家吃过中饭,便挑着母亲准备好的十几斤干柴(学校规定一斤米三斤柴)、四斤大米、一罐淹菜共计有二十多斤的担子,和附近的同学结伴而行。因负重前行,所以我们走走歇歇,一直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学校。
我们初中时代是两年制,而且是在动乱和劳动中度过的。在那年代,正值国家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农业学大寨”,“勤工俭学",“半耕半读”和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在这特殊年代的所有运动,都被我们这代人全部赶上。
在文化大革命时期“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历史背景下,我刚进初一时,开始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课本,每天阅读:“毛泽东选集"和语文老师抄写人民日报刊登的“批林批孔”和“反击右倾翻案风”等文章。全乡八个村(当年乡叫公社,村叫大队),经常有批斗“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的大会。不论那个村,不论有多远,学校逢会必参加。会场都在露天操场上,不论是炎炎的夏天,还是寒冷的冬天,我们都是坐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上。夏天,脸上的汗水与灰尘交织在一起;冬天,寒风吹起的沙尘,头上,脖子里面,衣服上都是厚厚的一层沙土。大会一开就是一天,我们中午都是饿着肚子。等到大会结束,回到学校基本都是晚上。
初中一年级时,除了参加全公社批斗大会外,还要 “半耕半读”和“勤工俭学”。“半耕半读”是上午上课,下午在学校基地劳动。春季给小麦油菜除草、种土豆。夏季收割小麦、油菜。收割完后,翻地栽红薯。学校的口号是:“向贫下中农学习”,“农村种植的学校必须种植”。在农忙季节,春季还要下乡收割小麦、插秧,秋季收割稻谷等。“勤工俭学”主要集中在秋、冬两季。以上山挖药材为主。刚开始星期一至星期四上午上课,下午放假至星期天上午各自在家采挖一种名叫“铁菱角”的药材。任务是三天三十斤。这种药材根部外表一节一节的,粗壮的直径二至三公分。有菱有角,外表黑色,里面呈肉红色,比较坚硬,所以叫“铁菱角”。铁菱角的茎杆上面长满半公分左右又尖又硬带勾状的倒刺,一不小心脸上,手上划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铁菱角喜欢深深地生长在杂木丛生的黄泥地或乱石堆下。秋冬少雨,黄泥地表坚硬无比,因年少,刨开坚硬的地表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所以完不成任务,每次回到学校都要在全校课间操时作检讨。每次检讨都说下次一定完成任务,但每次都无法完成。导致辅导员(现在的乡教育站长)在全校开大会把我和另一包姓同学拉到前面站着亮相,不是批评,而是骂着不应该从人民教师嘴里骂出的话。何况当年才十一岁,是少年。会后我和包姓同学双双哭着回家。自那以后,包姓同学的读书时代,就被这次的亮相和辱骂而剥夺了。虽然我在父母的劝说下回到学校,但这次羞辱的阴影伴随着我走过了中学时代。
因全校两个年级四个班,学校基地满足不了“半耕半读”和“勤工俭学”的要求。学校决定到离校十公里外的黄泥山,开发学校基地。
黄泥山海拨一千一百米,又名“光尖”。此山因满山黄泥和乱石而得名。“光尖”并不光,而是长着二至三米高的灌木和叶子两边成锯齿状的芭茅,里面夹杂着各种带刺的荆棘。在金秋的一个星期六上午,在课间操时间,还是这位辅导员宣布了学校的决定。从初一(1)班开始,依次初一(2)班,初二(1)班,初二(2)班。每个班由班主任和数学老师带队,学生自带锄头,镰刀,从下星期一开始,每班巡回入驻黄泥山开荒造地,一次一星期。
星期一吃过早饭,集合钟声响起,我们初一(1)班全体同学挑着准备就绪的行旅(米,被条,锄头,镰刀),到操场集合,开誓师大会。辅导员第一个喊我上前发言。但我蒙胧地清楚,叫我发言的目的是:“现在看你的表现,如再次完不成任务,是态度问题……”,后面不言而喻。大会结束后,辅导员一声令下“出发”,四十多名同学在两位老师的带领下,唱着红歌向目的地—一黄泥山进发。
经过几小时的艰难跋涉,下午终于到达目的地—黄泥山脚下名叫“柴河”的同学家里。到达后马不停蹄地干起来,老师安排女同学,生火做饭,男同学分为两组;一组由班主任老师带队到村子里借用稻草,一组由数学老师带队上山砍树。稻草,树木到齐后,男生借用同学家里的堂屋,用树木放到地下把中间隔出一条通道,稻草放到两边地上就这样一个简易的床铺完成。三十多个男生睡觉全部蜗居在这不足二十平米的地下。女生在里屋也是如此。
星期二,我们早早地吃过早饭,全体同学扛着锄头,拿着镰刀。边走边砍岀一条免强通过的羊肠小道。到达指定地点后,由班主任老师划定区域范围,在范围的周边要砍出一条四米宽的防火通道,人均一天十米。一上午下来由于刀柄较短,手上、脸上被荆棘、芭茅割得伤痕累累。下午有人提议把刀柄换成一米左右,我们就地取材找来较直的灌木条换上,换好后,双手紧握刀柄左右开弓。因没近距离接触,手上、脸上受伤就不那么严重。速度也提高了很多。
经过两天的奋战,第三天上午,大约十余亩四周的防火通道完成了,老师检验完毕,由数学老师点火。点火不至五分钟,一阵山风吹来,火苗窜过防火道,引燃上方,因山体陡峭,很快风借火势,火助风威,向四周漫延。学生分东、西两组,两位老师各带一组,手拿树枝扑救。由于山体陡峭,灌木茂盛和藤条密布,扑救相当困难。一阵山风吹来“劈劈啪啪”像放鞭炮一样,黑红的火苗带着螺旋状,一窜就是一丈多高。我们都是十几岁的孩子那里见过这种场景。正当我们全力扑救时,一阵山风吹来,我被大火包围。逃生的本能无意识地纵身向前一跃,因山体陡峭接连无控制地向下翻滚二十多米,才逃出火海。但头发、眉毛、眼毛都被烧焦,手和脸被烤出水泡。幸运的是侥幸逃生。大火越烧越旺,火势以越过几道山梁,同学们个个都精疲力竭。幸好不远处有一座药材农场,发现了我们的险情,二十多人赶来扑救。两个多小时后大火终于扑灭。通过估算这次过火面积超过千余亩。
由于繁重的体力劳动,大部分同学陆续退学,由刚入初中的八十多人,升入初二后,两班拼做一班,共计只有三十八人。不但没有减少劳动,反而学校再次决定在黄泥山建立分校。建校一切从零开始,从开挖地基到完成二百多平米的砖木结构校舍,除技术活外,其它都是同学们自己来完成。在开挖地基时,每天天还未亮,班主任老师喊着:“起床!起床,太阳晒屁股了”。但每次劳动一个多小时后,东方才慢慢露出鱼肚白。上午上课,教室与厨房共用,那时农村的房屋陈旧,矮小,没有电灯白天上课还要点上煤油灯。做饭时满屋烟尘,每人呛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下午继续劳动。这样“半耕半读维持了一月之久,宅基地还没完成。为了完成政绩,应付上级检查,学校下达死令;必须在寒假之前完成所有的建筑和配套工程(操场、厨房、厕所)。命令下达后却苦了我们三十八位同学。一星期放假,改为十五天放假,日夜加班劳动。没水洗澡,衣服一穿就是半月。艰苦的办学条件,又有几名同学退学。仅剩下的三十几名同学分成两组,一组继续开挖宅基地,另一组挖泥制砖(我们方言印砖)。印砖有很多道工序,首先,将挖出的黄泥边挖边捣碎,后浇水泡透,均匀洒上先前备好的稻草,长度二寸左右(增加内部连接性)。用借来的黄牛,用衣服把牛的眼睛蒙上,人站在中间牵着牛绳顺时针方向反复踩压,直至稻草完全融入粘性泥土中。上面踩压完成后,再将底层翻到上面,重复洒上稻草,均匀踩压成粘性及强的泥土,第一道工序才算完成。第二道工序;用两头带横梁的专用木匣,将粘泥填入木匣中,用脚踩实,双手带水抹平,用两指在平面上重重地划上一个大大的“=”号。(起墙体稳定作用)手握横梁把木匣子提起。一块长四十公分、宽二十公分、高十二公分。重二十多公斤的土砖块初步完成。第三道工序;待两天后外表达到微白,用铲刀削掉底层余泥,立起暴晒几天,再收堆上码,等一个月后彻底干透,方能砌墙。其它各种建筑材料,如挑瓦片,扛椽子,抬檩条都是同学们从几公里外慢慢运到场地。经过艰苦奋战,历时三个多月,一间教室,三间宿舍终于竣工。在后面两个多月里,同学们连一个自习都没上过。在竣工之日,我们所有同学看着布满老茧的双手和破皮的双肩,流下了饱含辛酸的泪水。
一九七六年暑假的到来,也结束了我们艰难困苦的二年初中生活。在这特殊年代,虽然过多地失去了宝贵的学机会,但也练就了我们敢闯敢拼,吃苦耐劳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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