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
跟一座城市一起苏醒,看街道怎样被车辆与行人慢慢占据,感受天色从蒙蔽了灰尘到露出苍白的本来面目,我静静地躺着,虽睁了眼却已入梦。
梦里我看见楼上的小孩坐在床边,一脚踏上了地面,大力地跑跳着追逐从自己扣子上反射到地板的光影。后来他跑进了大卧室,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灯啊,我头顶上的灯抖了一抖,落了几粒陈年旧土,我一吹,它散了。
也许是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我经常听着楼上的跑跳声猜测那是一种怎样的画面,那里应该有个孩子,而且是个好动的男孩儿,他的父母一定说话声都很小,但和孩子一样走步声很大。当我把细节一点点完善得合理了,那些随之而来的声音也变得亲切了。
但或许楼上并没有孩子,也没有说话声极小的父母亲,不过那些都不再重要了,因为即便事实再巧妙,也比不过一个人通过一种感官而联想的故事讨人喜欢。
清晨很快就会过去,当太阳整个爬上屋顶时,临窗而立,眼下便是远离城市的一方净土。一个女人会走上二楼的屋顶,那里全然一副与世隔绝的模样。规规矩矩的篱笆墙在各种农作物间拉起了棕色的围栏将绿色困在里面,当然也有淘气的几枝新绿漫出栏杆,风丝里跌跌撞撞,彼此缠缠绵绵。
女人经常会捧一盆洗过的衣物,一件件展开湿漉漉的布料,搭在绿植环绕的晾衣绳上。她动作很慢,也很细致,两只手软绵绵地摆弄着,好像刚从水里漂洗出来的是她自己,而用夹子固定在风中的是她洁净的灵魂。
能在城市中看到这样的画面很难,虽然我只隔着窗远远地俯瞰,却仿佛既听到了风吹绿叶在沙沙作响,又嗅到了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薰衣草味洗衣液的清香。
楼上楼下,邻居们都井然有序地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夹在中间的我一会儿追逐着楼上的脚步变得飘渺,一会儿融化在楼下的绿荫里变得深刻。想象着高楼大厦一片片沉了下去,绿油油的麦田一寸寸迎上了朝阳,孩子在旷野间小鹿一般地奔跑,即使再吵闹也抵不过一阵风吹过时大地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