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巅等雨
云耸危山,是夏日保留节目。
总是在朵云如群兽逐鹿天幕之后,云脚在地平线生成,融结,朵云疲累般歇脚、扎堆,终于如一滩稀泥一样,铺陈在天际,云层叠加,颜色渐深,云山峰头崛起,拥上天顶,直到把太阳挡在身后,这时,阳光透云,云的形状、质地、颜色被辉煌凸现,阳光光柱四射,平时不能正视的金乌面目,这时在云后原形毕露,大可观赏。
这是炎炎夏日的专属机会专属恩赐,其他季节,比如春、秋时节,一般只在早晚红霞熔天时,才可见阳光裂云,云层涌波,色彩艳丽,但阳光远没有夏天火烈,云也没有夏天这么聚合丰隆,色泽中似可窥见水分,太阳也远没有夏天这么轮廓清晰、晶莹剔透,像神笔精勾般可见圈线。
这时候,太阳与云层就呈现出令人费解的局面,不知道他们倒底是在较量、竞争、搏斗还是在同谋、合作共演,云与太阳上演遮蔽与反遮蔽、包围与反包围、隐藏与反隐藏的战斗。云被太阳割裂得支离破碎,太阳被云层上下左右围猎,漫天之上,阳光不屈,云亦不依不饶,如此激烈、精彩的阳光乌云全武行,在默静的天幕之上,波澜壮阔、波诡云谲。
这样的天空大舞台,太阳与云,云与太阳,战斗通常非常激烈。
有时候,太阳像个暴君,不由分说,不可一世,大发淫威,光剑四射,火冒万丈,云山终于轰然倒塌,云片被阳光推向四周八方天际,或被割裂熔化,太阳独霸蓝天,朝大地变本加厉地喷发怒火。
有时候,云们齐心协力,风起云涌、浓云翻滚、阴云密布,把太阳围困、包裏得严严实实。云赢得越彻底,太阳越沒有舞台,阳光完全被隐在云层深处,闪电瞬间烧红、烧透云层,裂开彻天连地的火线,滚雷隆隆敲响撼天动地的战鼓,这时,只需一丝风的灵动,就能扫除大地上所有闷躁的热浪,阵风跟进,密集而巨大的雨点从浓云中漏筛下来,地面很快就会涌动奔腾的雨水。
此时,淋雨是最舒爽的享受。
今天这个节点,正是云层完成拘押太阳的时候,凉风自远空悠习而来,空中闪电裂云、滚雷轰隆,我在这森林簇拥的山巅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