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文学家·2021·丽春卷》(当代文学出版社)火热征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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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邓英肇(湖南)
写他,我得用真名。对这位在朝鲜战场上负过伤,失去记忆,以致失去军人魅力的退伍老兵,我真想还原他壮丽的人生!他叫何业柱,这是个伟业如柱的大名字。人们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庄重性,而戏谑地叫他"捏得住"。“捏得住"谐他名字的音,叫响它也有自己的原因一一当年他退伍回到家乡,亲友给他介绍了一个好对象,圆房前,有人一语双关地嘱他”捏"住机会,他竟像听话的孩子般连说捏得住,于是大家理所当然地叫他“捏得住"了。他不认为人家这样叫他有失尊严,每当人家大呼小叫,喊他“揑得住“的时候,他浮肿的细眼缝里还闪出欣喜的光来。是的,他太寂寞了,太需要人家的亲近了一一他在人家不愿去的喷漆车间打杂,工作单调,空气恶劣,缺少说笑解乏的情趣。即使有人愿意在那干活,也是冲其有早干完早下班的自由性。他整天默默无闻似乎都忘记了自己的战斗经历,可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战士的身份。每当人家干完活提前下班时,他仍坚守在空荡荡的车间里。车间角落用铁皮隔成的換衣间是他坚守的阵地,他默默地坐在麻袋铺垫的包装箱上,像坐在战壕中的弹药箱上,利用战斗的间隙吸烟。他吸的烟叫"水烟"。所谓“水烟",是我们这地方旧时吸烟的工具。这种有着长长的烟管,活动烟锅和过滤水壶组成的铜制烟具,叫“水烟台",所以又叫吸"水烟台“的。吸时用″纸煤子"(纸卷的点火棒)点燃烟,″吧答吧答”地过烟瘾。据说有毒的烟雾经过水的过滤,对身体的危害小了,多吸些也无大碍。一闲来就吸烟的何业柱,一直吸到下班铃响的时候,才缓缓地放下"水烟台“,脱下脏兮兮的工作服,从包装箱改成的衣柜里拿出干净的衣服换上。如果这时有人经过这里,惊讶他还沒有回家,关切地叫他一声"捏得住"的时候,他会像看到久别的亲人一样高兴,欠欠直不起的身子,哆嗦着拿过“水烟台",装上烟,抹抹烟嘴递给你。同时眨巴着眼睛,希望你能陪他说说话。人家碍不住天大的情面陪他说话,然他又能说什么呢?说孩子听话?夸老婆能干?人家想听他说说打仗的事,一旦人家提起,他则不好意思地笑笑。真糟糕,他把光荣的历史全忘了!难道他真的全忘了?我看沒有,我相信灵感的存在,这个文化意味很浓的词语也适用于他。他把战斗的经历埋在心底太深了,在一次类似战斗的状态搅动下,浮现出来的真相竟那么感人。文革前的工厂民兵都要定时训练,我们厂的民兵连也不例外,训练一般两三天,放在生活区的球场上。当年轻人生龙活虎地来到球场时,围观的群众便热烈地鼓掌,而住在厂外,远远赶来的何业柱,总是巴掌拍得最响的那个人。他是残疾人,不是民兵,更沒有人通知他,不知每次民兵训练,他是如何得到消息的。他把这天当成隆重的节日,如果这天和他上班的时间重迭了,他会想尽办法调班。而且来得最早,穿得最干净,占据看台最好的位置。这天他破例地少吸烟,紧紧盯着民兵的一招一式,生怕漏掉一个细节。有次民兵练刺杀,只见何业柱冷不丁从人群中跃出,抢过木枪猛刺喊杀!大家先是一惊,继而拍掌大笑。那次正好被我撞上,我笑不出声来,我感到喉头有股冲击物。我仿佛看到硝烟中横眉竖目的何业柱,端着枪刺“呀呀”地冲向敌群,紧张的我差点叫了起来……这件事很快成了工厂的美谈,大家乐此不疲地传播何业柱搞笑的故事。这有什么可笑的?我真想告诉大家,那是历史的真相!一晃四十多年了,灵感的火花早已熄灭了。打从工厂倒闭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这位讨人喜欢,又令人同情的何业柱了。九十多岁的他去了哪里?想到这些,我马上产生紧迫感,于是赶快写篇文章,趁他可能健在的时候告诉他一一艰难的岁月,我们贫乏了心智;在春暖大地,万物复苏的今天,我们明白了,您是最可爱的人!2020.07.02 started publication
作者简介:
邓英肇,湖南省邵阳市人,作品散见于《邵阳日报》,《文学島》,巜时代作家》,《文存》等报刊杂志。其中散文《寻梦江南岸》获2006年度全国报纸副刊作品年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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