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之源：07.卡拉哈里沙漠

上文书讲到了伯顿和斯皮克的争论，以及贝克夫妇的探险活动。但是问题最终还是没有解决，贝克夫妇走了大量冤枉路，而且一路都被当地人勒索，不过他们还算有成就感，发现了艾伯特湖。不过，斯皮克和贝克夫妇的资料并不完全重合，总是有缺失的地方，接不上茬。等于是这个问题最终还是没有定论。

所以，皇家地理学会的会长默奇森想到了一个人，只有这个人出手，才能把事情搞清楚。这个人就是享有盛誉的探险家大卫·利文斯顿。默奇森就给利文斯顿写了一封信，请他出手帮忙。

利文斯顿出生的家

这个利文斯顿可不是一般人，可以说他对非洲中部的探险活动是举足轻重的。利文斯顿的老家是苏格兰，父亲是个卖茶叶的商人。但是他们家还是比较穷的，利文斯顿小时候还去棉纺厂里打过工。他们家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所以，利文斯顿从小的志向就是当一个传教士。你别说，这帮传教士还真的挺执着的，你想啊，红军长征的时候，在穷乡僻壤山沟沟里都能碰见传教士，可见他们真是很努力。

利文斯顿学习了医学、希腊语和神学，就是为了当传教士做技能上的准备，行医就是传教的一部分。再说了深入到偏远地区，本来就缺医少药。自己有个大病小灾，也能应付吧。

利文斯顿在伦敦的时候，认识了亨特博物馆的馆长欧文。我们在讲进化论的时候提到过这个人，他倒是跟利文斯顿关系不错。亨特博物馆有大量的动物骨骼标本。利文斯顿日后送了欧文一个大象牙，算是对这个博物馆做了一点贡献吧。

传教士摩法特

本来呢，他打算来中国，当时还是大清朝呢。结果巧不巧鸦片战争爆发了，两边打起来了。利文斯顿来不了中国了，只能换个地方。当时利文斯顿才27岁，他遇到了一个传教士叫摩法特，这个摩法特正在宣扬废除奴隶贸易。他说他在非洲看到了不人道的奴隶贸易，奴隶像牲口一样被赶来赶去，这是非常残忍的。在当时摩法特看来，只有传播基督教，劝人向善，才能制止罪恶的奴隶贸易。

这也难怪，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好人。可是非洲人遭遇的灾难，有很大一部分是这帮传教士给引来的。不过当时的英国人认识不到罢了。

这个人告诉利文斯顿，在贝专纳的北部，还有很大一块空白呢，传说那里有几千个村庄，但是白人从来也没去过。你要是去了，在那里打开了局面，那肯定是奇功一件。

贝专纳

这一下就把利文斯顿的兴趣给勾起来了。这个贝专纳大致分南北两部分，南边的现在已经是南非的一部分了，北边的贝专纳专属地就是现在的博茨瓦纳。

你看博茨瓦纳的地理位置就明白了，南边是南非，西边是纳米比亚，东边是津巴布韦和莫桑比克，北边是赞比亚。非洲的南部已经比较窄了，不像北边那么宽。你从大西洋走到印度洋也不是不可能的。

利文斯顿那时候还年轻，他马上就想去非洲传教。但是，人还没动身，就得了严重的肺炎。在床上躺了好久，亏得有家人照顾才算好起来了。

利文斯顿等病好了以后，就搭乘一艘军舰起航了，船长对他很友善，利文斯顿也很刻苦，半夜还在练习用六分仪测量星星的高度。船长经常召集船员听利文斯顿布道。这个利文斯顿的口才不是那么好，下边的人听得直打瞌睡。利文斯顿这辈子传教都很失败，但是他无愧于是个伟大的探险家。不过，此时他还毛儿嫩，算是新手出炉吧。

船到巴西短期停靠，利文斯顿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热带风情。然后船继续起航，到达了开普敦。英国人在这里有个据点。开普敦是大城市，还算繁华。但是离开大城市不远，就是另外的世界了，当地的布尔人经常和祖鲁人开战，这场战争断断续续打了20年了。

英国人的开普敦

布尔人是白人，主要是荷兰、法国、德国移民的后裔。英国人只是占领开普敦港口，派了一哨人马带着4门大炮，除此之外也就没多少军队了。他们只要保护住港口就行了，这样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做生意。其他的英国人暂时还不想涉及。

其实啊，统治一片国土代价高昂，当地百姓的吃喝拉撒你都要负责，维持社会的稳定也成本不菲，太不划算了。所以，当时英国人都是占领据点，比如香港不就是一个岛嘛。成本低，容易管。他们在中国其他地方也只是划分势力范围。好处要赚，麻烦不想碰，进退自如。当时在南非，英国人也是这么处理的。后来嘛，到了19世纪下半期，英国的政策就改了，他们想把这个地区的地盘都占下来，和当地的祖鲁人以及布尔人都发生了战争，布尔人也搞游击战，直接让大英帝国元气大伤。参见美国在阿富汗的境遇，道理都是一样的。

这都是后话了，利文斯顿来到南非，他没住在开普敦城里，而是往北走了1400公里，目标是库鲁曼，这是一个传教的据点。一路上还比较顺利，这都是白人的地盘。库鲁曼这个地方靠近橘子河。橘子河是南非第一大河。再往北走，就是卡拉哈里大沙漠了，也是阻碍欧洲人探索非洲中部的一大障碍。

三面都是山

南非的地形很特殊，沿着海岸是一连串的大山。也就是说，来自海洋的水汽都被挡住了，只有沿海地带比较湿润。内陆比较干燥。尽管橘子河是南非第一大河，水量也不怎么样，蒸发量太大，流着流着水流就逐渐减少。只有雨季的时候水量比较大。

利文斯顿在河边练习驾驶牛车，这种车由12头牛拉着。利文斯顿看橘子河的水很浅，就想驾着车直接从水里趟过去，结果陷在淤泥里，还翻了车，12头牛啊，都被吓着了，有的想往前，有的想后退。一时间比较混乱。后来，还是岸上的人帮忙，才控制住牛车，拉出了淤泥，过了河。

反正，利文斯顿在当地行医，传教。别忘了，传教才是他的本职工作。村子里时不时有土著人过来偷袭。当地的白人很奇怪，为什么利文斯顿对黑人的态度那么友好。利文斯顿的价值观和他们不一样。

到了1843年，利文斯顿又开辟了一个新的传教站。在东北方向的玛保萨，他算是自立门户了。玛保萨经常见到野生动物，狮子在这一代出没，有一只狮子伤了人，而且咬死了家畜，利文斯顿带着助手去猎杀它，刚开了一枪，狮子就冲到利文斯顿跟前了，一口咬住了他的左臂，还是助手眼疾手快，开枪射击，狮子又转过头去攻击助手，利文斯顿抬手一枪，要了狮子的命。

利文斯顿被咬的场景

从此，他的左臂留下了12个大牙印，从此左臂不怎么用得上力气，但是利文斯顿的名声算是传开了。伤疤就是男人的勋章嘛，这一下来了12个，合算哦。

摩法特带着他的女儿来到了库鲁曼，和利文斯顿认识了。她刚从开普敦的大学毕业，了解非洲，也熟悉当地的情况。很快他俩就恋爱订婚了。就在玛保萨安了家，建立了一个小学校，养了一些奶牛，小日子也算过得不错。后来当地酋长决定搬家，因为这个地方的雨水很少。传说有个叫克洛本的地方水源充足，他们要搬家去那里。于是利文斯顿两口子也就跟着大队人马搬了家。

克洛本黑犀牛比较多，犀牛这东西，体重两吨。没招他没惹他，这家伙有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跟人类急眼了。拼命冲过来就是一顿祸害。非洲大地，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当地巫师过来做法求雨，被利文斯顿吓跑了。你别忘了利文斯顿是传教士，他是给上帝打工的，当地土著相信的那种神仙，档次不够，实在排不上号。利文斯顿拿出圣经念了一段，还翻译成了当地语言，这巫师吓得浑身直抖。再也不来了。也不知道利文斯顿念的是哪一段。

卡拉哈里沙漠

利文斯顿两口子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常和当地酋长聊天，北面就是卡拉哈里大沙漠。英国皇家地理学会组织了好几次穿越行动都失败了，从来没有欧洲人能穿越这片沙漠。布尔人象牙贩子想去北边猎杀大象，也没能穿越卡拉哈里沙漠。倒是酋长小时候被人追杀，父亲曾经带着他穿越过沙漠，到达恩加米湖边，其实在沙漠的北边是有一条大河的，并不是完全过不去。

这一下勾起了利文斯顿的兴趣，他组织几个人，带着一大群牛，驮着大量的物资，开始穿越卡拉哈里沙漠的行动。这是他到达非洲以后组织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探险活动，此时已经是1849年了。

布须曼人用鸵鸟蛋壳当水壶

他们请了当地的布须曼人做向导，布须曼人的耐力非常强，带着一个鸵鸟蛋壳和一只长矛就能上路，鸵鸟蛋壳是用来装水的。他们似乎有天生的嗅觉，能闻见地下水的味道。他们在潮湿的沙里挖个坑，盖上兽皮等等不透气的东西，等着水汽蒸发，凝结在坑里。他们用吸管把水吸上来，吐到鸵鸟蛋壳里。

这种本事，利文斯顿他们就根本做不到。他们都带着大水桶，半路上，水桶还撒了。他们三天没水喝。好在前边有个大水坑，水是又苦又涩，但是总好过渴死。这时候布须曼人向导告诉他们，前面有110公里的距离是完全没有水源的，现在折回还来得及，再往前走就可能没机会回头了。

利文斯顿他们只能选择坚持到底，好在他们发现了古代河道，卡拉哈里沙漠也不是完全没有植物。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他们就这么凑合着，靠极少量的水生存。需要非常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坚持下去。他们在沙漠里看见了海市蜃楼，害得利文斯顿的助手空欢喜了一场。最后，他们把牛全抛弃了，因为牛也要喝水的。就让它们自生自灭吧。

他们足足坚持了两个月，最后看到远处有个女人走过。他们还以为是幻觉，后来走近了才发现不是。他们简直乐疯了，从沙漠里嚎叫着就冲出来了，有人必定有水源，苦日子熬到头了。这个女的看见从沙漠里冲出一帮怪人，一个个衣冠不整。满脸胡子拉碴，俩眼发直，嘴里狂喊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冲着她就跑过来了，她吓得抹头就跑啊，太吓人了。

利文斯顿好不容易追上这名女性，双方语言不通，说不明白，倒是肢体语言比较好用，女的带着他们又走了10公里，才来到了一个池塘边。他们趴在水边上喝了个痛快。

利文斯顿在恩加米湖边

等喝够了水，利文斯顿开始研究这片池塘，其实这是一条河的一部分。利文斯顿判断，这就是他们需要寻找的邹加河。说是一条河，其实就是一个狭长的湖泊。前面就是恩加米湖，这个湖长130公里，宽30公里，比较狭长。这个湖的水源来自于一条叫唐河的河流时不时的补充水源。这条唐河其实是奥卡万戈河的支流。恩加米湖的北边就是巨大的奥卡万戈三角洲。

奥卡万戈河是非洲第三大河，水流量非常大，但是这条河是流向内陆的，最终进入到了卡拉哈里沙漠。下游就像扫把一样伸出无数个枝杈，覆盖了一大片三角形的区域，到处都是沼泽，随着水流逐渐分散，约60%的水资源因植物的蒸腾作用消失。另有36%因蒸发流失，2%渗入地下，2%汇入恩加米湖，反正最后是没了。唐河就是这下游枝枝叉叉之中的一根。

奥卡万戈三角洲遥感照片

这个巨大的三角形区域，就是奥卡万戈三角洲，是野生动物的天堂。如今，奥卡万戈三角洲已经别列进了世界遗产名录，恰好是第1000名。

利文斯顿想要继续往北方探索。北方就是奥卡万戈河，这条河从安哥拉高原上冲下来，水流量非常大，激流险滩特别多。所以根本不能沿河而上，利文斯顿只能想办法绕去过。北面有一条小河叫特奥加，宽度只有100米。但是当地土著死活不肯借给他们船。

难道600公里的大沙漠都越过来了，100米的小河过不去吗？活人怎么能被尿憋死。于是利文斯顿打算游泳游过去。被他的助手一把给拽回来了，河里到处都是鳄鱼，你打算下去交流感情啊？不行不行，坚决不行，见好就收吧。

于是，他们原路返回了出发地克洛本。村里人一看这是这帮人背着大象牙就回来了，值不少钱吧。利文斯顿他们成了第一批看到恩加米湖的欧洲人。充满迷雾的非洲腹地终于有欧洲人进去了。他写了一份报告给伦敦，女王都知道了，奖励了他22个金币。他和助手都获得了很高的荣誉。同时，他呼吁向恩加米湖畔派遣传教据点，这才是他的正事儿。

结果，利文斯顿的行动引起了当地布尔人的警觉，他们逼迫当地土著把利文斯顿路上取水的两个水坑给填了。葡萄牙人也开始封闭道路，生怕英国人占地盘。利文斯顿的下一次探险要比第一次艰难很多。而且他自己也在彷徨，到底是当个传教士呢？还是当个探险家。传教士需要长期扎根在一个点上不动，探险家需要的是说走就走。这两个身份是互相矛盾的。利文斯顿该如何选择呢？

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