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敏德和我是中医学院同班同学。从莘莘学子到年过七旬，他那不一样的一幕幕时不时地闯进我的脑海。
1977年国家恢复了中断11年的高考制度，我们有缘同班上课。自习时教室里很少见到他，大家习惯地坐在教室里，他却常独在宿舍学习。晚上学校寝室按时熄灯，他又离开宿舍。有人常能在校外路灯下发现他，或看或读。我曾经看到了他的笔记本，惊呀哪一笔一划的正楷秀字。这，在当年抓住机会如饥似渴学习的学生中是少见的。我们学习古文，也学习英语。从学“黄帝内经”、“各家学说”到“伤寒”、“温病”，到内、外、妇、儿、眼、鼻、口、喉、皮。同时学习西医院校的大厚本解剖、生理、病理、诊断等等。同学们互相伸出手臂学诊脉，也伏在显微镜上看细胞，在自己身上练针灸，也在标本室里学解剖，在养植基地学中药，还实打实地熬膏药，炼丸丹……五年的同窗生活结束了。当时中医学院的毕业生分配原则基本是“哪儿来，哪里去”，边敏德分配到了故乡，富庶的兴平。我们班还有一位品学兼优的同学孙存慧，她回到陕西版图的最北边。按当时学生的想法说，“不理想”。边敏德智慧的把孙存慧调动到自己身边，共研岐黄，服务一方。在共同奋斗中喜结伉俪。此时，他们还生活在兴平农村老家。上世纪八十年代，值我国改革开放之初，开放的大潮在人们还没有充分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席卷而来，下海及业余下海成一时之风。在这种背景下，逐渐有一技之长的年轻医生们有了施展一下的机会。某日，边敏德遇到一个被痔疮病折磨得痛苦不堪的老乡。他当时判断这位患者已经是手术适应症。边敏德出于“医者仁术”之心，想“初试牛刀”，但他夫妇俩当时都是中医内科医生。痔疮一发十级痛，在患者迫切求医的关健时候，边敏德骑自行车三、四十里路叫来了专攻肛肠科的同学虹升贾。虹升贾仔细检查了患者后，觉得这个手术能作。那时候还没有一次性手术器械，他们三人用煮饭高压锅消毒了手术刀、剪、纱布、缝合针线等。因为痔疮的特殊部位，手术可以不需要无菌手术室。就在农舍，虹升贾身背蓄电池，头戴矿灯，手术助手就是边敏德，孙存慧担当护士，他们默切配合，胆大心细，切掉混合痔，规范缝合，嘱患者如何饮食，如何上厕，如何配合中药，并按时给伤口换药，半月后，患者笑揖致谢，再不受痔疮之苦。如此，演绎了兴平版的《白求恩》。几年之后，虹升贾成了当地有点名气的“肛肠一刀”。边敏德则一直在传统中医治疗上下工夫。他熟背活用《伤寒论》经方，医圣张仲景的《伤寒论》常是脉、证、方药一条悉述，为历代中医推崇。方子简、便、效。边敏德善用“白虎汤”，药方组成：知母、石膏、甘草、粳米。边敏德遇实热证，常用白虎汤加减。当时农村病人常是支撑不住发烧了才来看病，边敏德“望、闻、问、切”之后，一张处方，每每效如桴鼓，如白虎驱走病魔。于此同时，边敏德在经络针灸上苦下工夫。针灸，是中医一大特色，小小银针，可除病痛。价赚有效是农村病人最喜欢的疗法。但针灸的背后是针灸医生的孜孜不倦。孙存慧同样勤学上进，解除群众病苦，两位医生在当地口碑人颂。日子在平凡的重复中，变化，也在平凡的日子里上演。边敏德俩口子有了心爱的两个女儿。大女儿名边关月，小女儿名边关云。我得知后心里窃想，如花似玉的女孩，取这样的字眼——“边关的月”、“边关的云”，多么清冷！但我未敢冒言，因为父母给呱呱坠地的婴儿取名时，一定是非同一般地喜悦，非同一般地绞尽脑汁。他们选词择字，不会如我所想，一定有他们的用心。如今，月，掛在紫金城上空，月辉熠熠；云，飘在长安城天空，光彩灼灼。在市场经济的影响下，有一段时间，一些医院搞科室承包，我们班的同学玉子在地矿医院承包了她所在科室，以脑血管病恢复期康复为特色。边敏德以已之长与玉子合作，不辞往返兴平西安之路途辛苦，临床效果相得益张。边敏德夫妇虽然已是当地好医生，依旧喜欢农耕。他们闲时参与长辈经营梨园，酥梨成熟的季节他俩邀请同学们尝梨。我们拥进梨园，满眼硕果，欣喜若狂，大梨一个，吃到一半就眼馋腹饱。手中剩下的半个梨，弃不忍，咽不下。
（图中右虹升贾，左玉子）
我们都按照中国的医师制度，努力走“大医精成”之路。有人说，医院是人生的起点，也可能是人生的终点。我们就是在这人生“起点”、“终点”的严肃地方工作三、四十年。我们没有电视剧中那可体整洁的工作服，没有电视剧中那靓丽宽敞的工作环境，更没有电视剧中那与时俱进的医疗设备。瞧病人，思诊断，写病历，下医嘱，攒学分，值夜班，查房，进修，考试，撰写论文，逐次晋级，学习法律法规，培养医德医风，处理好医患关系，节假日按值班表继续上班……，一直到退休。退休之后，大部分同学还受聘于不同医院继续望闻问切，四诊合参，辨证论治。始终，仰望星空，脚踏实际。在77级“纪念恢复高考四十年”联谊会时，我们班聚宴席间，边敏德主动起立，献上一首歌。我惊奇他还有这一手，尽管发声不专业，但表达了他对生活的热爱，表示了他对同学们的热情。时过三年，我在手机上看到了他和玉子在“全民K歌”声情并茂的男女声朗诵《雨巷》。边敏德夫妇退休后由兴平老家迁居咸阳市。咸阳，秦始皇“秦帝国”的都城。阴阳学说谓山之南为阳，水之北为阳，咸阳位于九宗山之南，渭河水之北，故名咸阳。边敏德俩口按他们的喜好选择了咸阳市西边的一个小区某楼顶层。他们把房子打造成复式。楼上，有一个较大的露台，花卉，盆景，紫藤，叶菜，葱蒜，林林种种。南望渭河水，北眺九宗山。我是第一次到边敏德孙存慧家，欣赏之中有一种“悠然……”的悠哉感。边敏德还写诗，孙存慧喜书法，俩口子琴瑟和鸣，日子滋润得很！我们在边敏德孙存慧家享受了一顿炖鸡就煎饼，真正的绿色！多少年没吃到家庭厨房炖出的自养鸡了。边敏德夫妇屡屡给我们碗里添肉块，玉子要保持体形，看着香味四溢的瓷锅炖家鸡，不敢多吃，频频喝汤，我则大快朵颐，心中想，这才配叫私房菜！饭后，边敏德孙存慧陪我们欣赏了渭水残荷。
（图中右一边敏德，右二虹升贾，右三玉子先生，左一作者）
胡适先生曾经说过，“凡是有大成功的人，都是有绝顶聪明而肯做笨工夫的人，才有大成就。不但中国如此，西方也是如此。”我不敢说边敏德“有大成功”，“有绝顶聪明”，我敢说边敏德是个“肯做笨工夫”的人。（文中插图照片，部分由虹升贾、边敏德及我夫人提供，一并致谢！）【作者简介】
耿知行，网名杏林翁，退休中医师。儿童时代，跟奶奶生活在祖父創办的瑞生大药房。员工的背书声，炮制中药的切刀声，炒药声，碾药声，更有患者渴望的形、声，耳濡目染，童心中萌芽了关爱。感谢中学语文老师王平生先生教我爱上了作文；感谢大学医古文老师（多位）教会我“词的活用”。于是我爱上了写作，爱上了中医，爱上了众生。习作曾受过表扬，但未进过大刋。虽过七旬，尚希望圆文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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