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的日常
01
天冷,我就习惯饱睡到九点才舍得微微睁开倦怠的眼。
等我洗漱完毕,走回小卖铺,老爸已烧好三壶开水,这趟儿,是最后一波。家有水壶六瓶,每天至少烧一次,大多选在早晨。倘烧菜蒸饭就用这开水,冬天烧水难,也就免了这份苦差事,甚是方便,一来腾腾新居的柴禾,二来烧水也非难事。
去年夏日,自从决定做后勤,生火烧水自是我份内事。略带潮湿气的柴禾,在微弱火花的鞭策下,才满不情愿地燃烧自己。我在旁不住的窥探火势,未久,得赶过去加柴,它是那般弱不禁风。若有雨,是福,也是烦恼。烟熏笼罩,生活处处弥漫生命气息。我特享受水开溢出之际,就那样蓬勃的、不屈的涌动着,白汽熏蒸,朦朦胧胧,嵌入眼内,闻一闻,还有淡淡的清凉味,一呼一吸,整个人随之像棵树渐渐舒展开来。
冬天,特厌洗头,头发又油得快,不洗又不行,那就干脆趁着赶集,顺遂理理发。那家理发店,前年我时常去洗头,时间这玩意儿太随意,一不留神就跑了两年。老板是位中年妇女,理发前照例先洗头,两年不来,这女士依旧爪功了得,直挠得我头皮发麻。
“你要理成什么类型的?”老板客气地问。
“两边推平,中间略减。”这是我常剪的发型。
“嗡嗡嗡”,电发剪搭在梳子上流畅穿行。你得时刻盯着镜中的自己,注视着发丝的变化,若发现及时,还能有挽回的余地。理发这事,看似平常,一剪下去,它得让你掩面而去,不敢出门的。
等理出大致轮廓,细节之处就全靠剪刀来修修补补。只瞧她左瞄瞄,右瞅瞅,挑三拣四般从左手双指间熟练地抽出一小撮头发,听得咔嚓一声,握在右手的剪刀已翻个漂亮的身,留下平整的发,微躺着。末了,梳梳发,哪儿倘残小瑕疵,收收尾。
我留意,剪毕,好多理发店都喜欢直接帮你吹好头发,恐嫌麻烦,而不再重洗,我就特不习惯,总得要求他们洗一遍,不是固执,再洗一遍我便心安了。
就这么过一天,头不冷,今儿,就突然感冒喽。
村里卫生院我去过两次,没开门,也是,剩一人,既当医生,又当护士,真够难为她。街上,我懒得去,随便吃点感冒药对付一下。
晚间,读了崔永元的《有话说》,摘几句话:
「松弛到底,再紧张起来三寸,就是最舒服的感觉。」
「回归说话的简单,是件重要的事儿。既不用过分要求自己在现实生活中把话说得精彩而束缚了自己——这是给自己松绑,也不要因为觉得历史重要,而总觉得重大历史场合说的话也不能放下来,这是给话语本身松绑。
所以你看,别执着于好听,好用最重要。」
02
屋瓦融化最后一层霜,立春很快来临,冬可不想就此被人遗忘,说什么都要给你述说着那段岁月,于是,愈聊,感冒愈重。也罢,大伙儿都是一年才相遇一次。
翌日,我再去村卫生所,这趟儿,总算没白来,从远处,我就隐约望出大嫂与小侄女也在那,坐在诊所外靠窗处的长木椅上。开口道声问候,我晓她也感冒。哎,再瞧旁边,也是我们村里的,一问,他也感冒,由于行动不便,平时得靠轮椅——恐怕已有好多年没出过家门。已而,村南一姑奶拄拐,一瘸一瘸朝我们踮来,步上台阶,几人闲谈,赶巧的是,她也感冒喽。今儿个可真“喜庆”,都是同村人,还全感冒,好似一场“感冒交流大会”。
往屋内扫视一圈,足有四五人等着看病。自从规定网上开诊单后,速度反而慢不行,不像昔日奋笔疾书,忒快。加之,卫生所只存一人,更忙碌不堪,听她说,等会要去开会,要输液的人想必没戏喽,须赶到集市卫生所去。
反正一时还轮不着我,我就牵着小侄女到处游荡。卫生所前面有方大广场,是村中娱乐场所,它的前身是老回龙小学。此间除了几棵古树外,老学校的痕迹已被抹得干干净净,永远只活在我们曾经的记忆中。我们走到南边,土墙斑驳脱落,曾经的崎岖小径枯草纵横,容不下我们,竟不知觉般勾起我的层层回忆,遗憾的是,我们却没能留下关于老学校的照片,当后人问起时,那份念想已被落在哪儿?
天青蓝,云卷云舒,再回头远眺,目光穿过围栏,田野里农人渺渺,宁静不知归处,孩童一笑,我转回头,美得像天边的霞光,柿子树下,可想一夜赏呢喃。
2019.1.14
听春秋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