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七月里下河杂记 || 刘炳辰
七月中,应好友之邀,前往里下河地区的中心——兴化小聚。
长久以来,苏北平原的铁路只有徐海线与新长线,使之饱受诟病。致使兴化至今未能有铁路通达,故先乘坐普速列车到盐城站,再转长途汽车到兴化汽车客运站。在高铁与航运之间,苏北腹地各城镇最为传统且快捷的出行方式当属长途汽车了。依区域地理划分,里下河地区大部分都可塞入苏中地区,而兴化则确实可称为江苏省地理意义上的中心了,是“鱼米之乡”典型景象之所在。如果说,淮安主城被称为“漂浮在水上的城市”,四水穿城而过,则兴化是依水而生的地域,汽车所行之处的道路两侧尽是河塘,让淮安这个以水为渊的地域都显得相形见绌。当然,与水为邻,也就时而欢喜时而忧了。
从兴化客运站下车,来到兴化城区昭阳。从卫星地图上看,整座城镇是被水路从多方位切割而成的。上官河与车路河的水在此汇聚,向南而成南官河,城北则是相传为明人施耐庵笔下《水浒传》里梁山泊原型地的乌巾荡。昭阳城不大,个人认为,其文化中心是位于四牌楼的李园。李园属江南园林风貌,建于清咸丰年间,利用其基础,形成了现在的兴化市博物馆、兴化县署与郑板桥纪念馆。
北宋天圣三年(1025),37岁的范仲淹知兴化县。范仲淹在兴化任时,兴办官学(兴化学宫),垒垛阻海,所筑“范公堤”为后世所享,成为今天国道204(烟台-上海)苏中一段的路基。由此,虽然三年后即丁母忧回乡,但范文正公就这样成为千百年的王朝时代中兴化县最有名气的一任知县。同样,另一位从兴化走出的县令郑板桥,把一幅幅墨竹留存于世,“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激励着世世代代挺起脊梁的中国人坚强不屈、奋勇向前。在兴化市博物馆为迎接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的兴化红色革命实物陈列展中,从苏皖边区政府华中银行发行的纸币,到苏北治淮防洪的宣传资料。从公私合营兴化县粮业股票、个体手工业登记证,到兴化县工业学大庆先进集体、先进个人代表会议代表证。历经风雨,纵使道路崎岖,每一步脚印上却都刻着人民二字。
在盐城的东台有一个名镇叫做安丰,而为了区别兴化的安丰,在习惯上就分别以南北冠于地名前。东台是盐城的南大门,则北安丰与盐都区接壤,成为兴化的北大门。安丰镇的规模可观,从体量上看也有半个县城的大小,镇域以河蟹养殖为最。中外合资性质的长新纺织(兴化)有限公司坐落于小镇东北角,据《江苏省兴化县地名录》(1983)载,此处是原兴化棉纺织厂的所在地,可见小镇也因纺织工业而兴。与昭阳一样,安丰被水路分成了四个部分,水乡风情尽显。由于小镇远离兴化城区,相当一部分建筑仍旧停留在80-90年代的样貌,成为笔者心目中,城市变迁的活化石群像。“国营安丰商店门市部”的石刻,清晰的留在山墙上,不难想象旧日的光景。老街上呈一定规模的公共建筑,无声的诉说着这里在当年就很是繁华,谁又能想到这是一座远离县城靠近邻市的小镇呢?兴化人早晨有以大煮干丝当主食的习惯,又美名曰:吃早茶。原先我以为吃早茶是一种特别雅致的消遣,因为其中以扬州为最。后来发觉,我们清江浦的面条文化何不如此,只不过面条虽好却少有名气,在方言语境里也相应换成吃早点罢了。
在安丰临时起意借着地理优势前往扬州,于是在当天傍晚,便乘坐大客车到达广陵。从江淮方言的使用者这个身份来看,淮安方言比较“直”,南京方言比较“白”,泰州方言属泰如片,真正与吴语区交汇,在兴化时也显得力不从心。如此,即使最美不过乡音,淮安方言一定长居高处。然而,由于常居地在中原方言区,平时向外地同学展示方言更倾向于发出江淮方言中更具特色的一些音来,以对付淮安方言的“直”,扬州方言就逐渐成为我心目中最为理想的状态。原本我对扬州之行略有期待,而到实地漫步时,感到扬州的市井生活就像是把南京的繁华与淮安的安逸相结合,反倒没有在外地旅游的陌生新奇感了。谁也不知道,这是风暴来临的前夜。第二天清晨,在游完个园后,我就带着半只老鹅坐上城际高铁回到淮安。再过一天,某老太从江宁到邗江,接着,后半暑假都不再安宁。
回来后不久,我的“身价”应势抬高,到了500元。原因是若向社区举报从扬州回来却不进行报备的人员,经举报核实成功即奖励500元。时至今日,我仍处在居家隔离的阶段,不久前还经历过酒店式隔离。虽然这种事谁也不想,却也真为2021年添加了几分特别的记忆。回顾七月中旬的旅程,使我对整个里下河地区从地理层面有了新的认知。我们在里下河平原的北端,承接徐淮平原,虽然河流密集,却明显呈现出分布差异。同时,由于同属江淮文化区,风俗习惯趋同,在今日网络热衷的“散装”江苏的讨论中,可以找寻某种认同感。兴化的城市精神是:垒土成垛,择高向上,值得我们借鉴。而与我们同有一条大运河的扬州,在地方文化领域的保护与宣传也是我们应当注意的。淮安,作为定义上的苏北中心城市,要怎么去走,是一个深刻而需要长期探讨的命题,愿她会更好。
2021年8月11日
于清浦街道家中
刘炳辰,旅居于陕西西安,本科在读。祖居清江大闸北铜元局,幼居人民北路6号院,一个北门桥边长大的运河人,文学系苦闷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