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杨轮子(上)
杨轮子的本名叫杨勋,家住河口镇杨家屯,家里头三代都是单传,他爸又给老杨家留了这么一根独苗。河口镇在县城边上,镇上的人都过得比较滋润,多半人经商做生意,还有部分人在城里上班。杨轮子的家境在他们杨家屯属于上等,虽说爸妈都不是吃公家饭的,但凭着贩水产品的买卖也发了家,况且还在城里有自家的经营摊位,算是半个城里人家。爹娘对杨轮子的期望很高,起码也得让他混个“铁饭碗”,但他并不怎么争气。
之所以被人惯称为“杨轮子”,其实是有这么两个原因,一来上了高中的杨勋还整天骑着一辆破两轮自行车,据说是他爸妈结婚时买的,这与他的家境根本不匹配,当时多数的学生都骑上了电动车;二来杨勋很机灵活泛,两个大眼珠子整天滴溜滴溜地转,像轮子一样。杨轮子长得一点儿都不丑,五官周正,中等个,肤色白,有些公子哥的意思。
看似猴精的杨轮子其实并不认真学,按成绩,只能倒着数才能很快找到他的名字,尽管如此,他还在班里的前排就座,着实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为什么呢?这还不是因为他爹三番五次地找他班主任喝酒靠近乎,要不然呢?他班主任教英语,杨轮子最厌烦的就是英语,每次上英语课,他都要偷偷地骂两句“他妈的整天不通人气......”此外,他班主任坐在讲台上时习惯性地脱鞋,不管春夏秋冬,那气味绝对够呛人,坐在前排的杨轮子最有发言权,他说那味道比他妈的臭豆腐还臭。要指望杨轮子考什么本科大学,那纯属扯淡,逃课逃学那是他的拿手好戏,这次头疼,下次拉稀,可苦了他的爹娘,望子成龙啊,他妈狠起来就骂他,“不懂人事的熊孩子!”
上高二那年,杨轮子出了一次大事。年末都有各种各样的考试,那天上午有英语测试,这让他的逃学变得理所当然,一大早,他就骑着自己的破两轮假装上学去了,实际上是去县城溜达。刚下过大雪上的公路还有冰,稍不留心就会摔一跤,杨轮子可不管这个,该耍的耍,该玩的玩,这么冷的天还玩“大撒把”,这次可是玩大了,“咣当”一声响,杨轮子啥也不知道了,四轮碾两轮,两轮面目全非,不仅如此,杨轮子还搭上了一条腿,当他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少了个“大零件”。
醒过来的杨轮子一开始号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甚至是没心没肺,从小到大,他哪吃过这样的亏,而且这亏是补不过来了,这可把轮子的爸妈吓得够呛,生怕自己的独苗再有个好歹。谁料,三天后的杨轮子跟没事似的,喜笑颜开,弄得病房气氛十分尴尬,病友在那边唉声叹气,他却在这边嬉皮笑脸,这又将他爸妈吓得不轻,他爸狠得直在病房外跺脚,“我他娘的上辈子作得什么孽啊,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种?”其实大家都是想多了。
杨轮子出院后一直躺在家里,起初心里乐得很,再也不用上学了,再也不用考什么牌的大学了,再也不用闻那比臭豆腐还臭的脚丫味了,他终于可以做个逍遥自在的独腿大仙了,两米多宽的床任他睡,睡够了就来回滚,滚烦了就玩手机听音乐,那时还是诺基亚的功能机。他妈有时看了会掉泪,许久都没打消熊孩子变傻的顾虑,轮子倒也会劝他妈,“这不好好的吗?少条腿就不能再疯了,这不正和你俩的意愿吗?”他妈听后都会哭笑不得地骂他一句,“熊孩子,你说的那叫个人话嘛!”
杨轮子出事后,他家的生意停过一阵子,爸妈都守着他,后来看着风平浪静了,他爸便忙活起了原来的生意,一家人都得吃饭过日子啊,由他妈在家照顾他。要知道,再好的脾气也会磨掉的,他妈就是一个,原来对轮子百依百顺,即使是骂,那也是口头上的,骂罢便哄,有求必应,但却在一个月后的一天突然变了。
“杨勋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得有个大人心眼啊,整天就这样没正行?”
“怎么了?我的母亲大人!”杨轮子就是会来事。
“都二十多的人了,整天就这样,难道叫我伺候你一辈子不成?生你还不如不生你。”他妈真的生气了,脸一下子变了色,令杨轮子不知所措。
“我......”
“和你一般大的根生现在都能挣钱了,下月就娶媳妇,你看你!”他妈气不打一处来,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落。
“什么?根生......”杨轮子相似还没睡醒。
根生是谁?当然是杨轮子的发小,尖嘴猴腮,外号“石猴子”,那模样可比杨轮子丑多了,他们两家紧挨着。杨轮子与根生不光一般大,就连癖好都差不多,除了打爹骂娘的事情不敢做,什么拿棍捅马蜂窝、卷纸堵母鸡的腚眼、拿鞭炮炸屎坑的事情,他俩从小到大可没少干......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俩做不到的,如果说杨轮子是杨家屯的“熊孩子之一”,那杨根生必排第二。根生高一没上完就不上了,混起了社会,杨轮子没能跟上节奏。
听罢根生的近况,杨轮子如梦初醒,瞬时百爪挠心,茫然失措,第二天便要嚷嚷着下床,他爸托人给他买了个电动轮椅,那两轮快得很,令杨轮子高兴得不得了,盛赞比腿还好使唤。走出了第一步就不愁第二步了。
得知杨轮子想干点啥的想法后,他爸妈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眼瞅着他们的期望就要灰飞烟灭,最后决定顺水推舟,叫他学个手艺。他爸托人找关系,打听到县残联有技能培训班,年后开班,很适合杨勋。
年后,杨轮子进入了培训班,学起了家电维修。学习不咋样的杨轮子却是一个学家电维修的好手,培训老师都把他夸上天了,经常在学员面前称赞他,说他脑袋瓜子好使,而且心灵手巧,是个“一点通”。三个月的培训让杨轮子又变了个模样,手上的活儿简直可以出师了。
结业那天,杨轮子嬉皮笑脸地给他爸妈来了一句,“看见没,这都是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