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来《许你一段似水流年》
许你一段似水流年
张子子很瘦,张子子很毒舌。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张子子给人的感觉就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她的毒舌吓跑了一大片女生,也横扫了一大片男生。李大海被分到和张子子同桌时,张子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胖的还真有格调,以后就叫你”胖大海“吧,更符合你的气质呢。”李大海面不改色:“张子子,你瘦的也很有格调呀,如闪电,似清风,来无影,去无踪!”
张子子和李大海的同桌生涯,就这样在刀光剑影中开始了。张子子嗓门大,李大海擅长以柔克刚。于是教室里每天都回荡着张子子的叫嚣声:“胖大海,你再说一遍,你说柳永的词没有格调?”“胖大海,你说什么,你说哥哥是娘娘腔?”“胖大海,你说朴树的歌是无病呻吟?......等等,你前两天嘴里哼哼的,难道不是跑了调的《白桦林》吗?” 以至于隔壁班的同学都在说:“哎,有个人叫胖大海哎,哈哈哈,太搞笑了!”有一次,张子子写的诗被老师表扬了,她一时得意忘形拿给李大海看,李大海表情严肃地对她说:“学会正确地评价自己,是我们人生中及其重要的功课,张子子,今后的路还很长,你要学习的还很多!”
张子子喜欢睡懒觉,每天都来不及吃早饭。李大海每天辛苦排队买的两个油炸大饼,都被张子子以各种理由掠走一个。“胖大海,你今天气色不好,不适宜多吃。”“胖大海,你今天好像瘦了一点哎,要少吃,保持住哦!”李大海每天不到中午肚子就开始咕咕叫,被逼无奈,他有天早上买了三个大饼,结果被张子子掠走了两个,张子子说:“我发现今天的大饼特别好吃,胖大海,你就成人之美吧!”好多事习惯着就成自然了,慢慢地,李大海买什么都买双份。体育课后的冰淇淋,食堂很难排到队的糖醋排骨,朴树新出的CD。
高三寒假的一天,张子子正在家里打魂斗罗,接到了李大海的电话,他说自己就在张子子家门口。张子子说:“你等会啊,我正在打游戏呢,过完这关就来。”结果她打完一关又一关,把李大海给忘了。等她想起来,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她穿着拖鞋就跑出了门,李大海站在路边快冻成了雕塑。张子子吓坏了,结果这个雕塑一看她就哈哈大笑,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脸上长了个很大的痘痘,她用她妈教的方法在上面涂了一大片牙膏,佳洁士,薄荷味的。李大海笑完之后神情忽然黯淡下来,他说:“张子子,你陪我走走吧。”李大海家在市中心,张子子家在离城市很远的小镇。张子子这会才从游戏里回过神来,思考着李大海为什么不远千里来找她。
那天,张子子陪李大海走了很久,整个小镇的路都快被他们走遍了,从天亮走到了天黑,小镇的路灯坏了好多,一直没人修理,走过那斑斑驳驳的光影时,张子子觉得像是走过了人生中明明灭灭的悲喜。李大海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张子子觉得他可能和曾经的自己一样,心里有一道伤口,只能自己愈合。张子子的妈妈在她上小学的时候,跟着另一个男人走了。她爸爸是个心软的人,什么都没抱怨,可是从此不再快乐。心太软的人快乐是不容易的,别人伤害他或他伤害别人都会让他在心里病一场。
回到学校以后,李大海又恢复了和张子子唇枪舌剑的日子,嬉皮笑脸,看不出任何忧伤。张子子听说了他家里的事,他爸爸开车出了意外,当场就走了。张子子为李大海难过,就像当初为自己难过一样,她知道李大海也在心里筑起了一道墙,用来挡住那些没用的同情和安慰。而疼痛,会慢慢在心里结成疤,只留下一点不易察觉的痕迹。张子子和李大海都在高考的时候发挥失常了。张子子是因为大姨妈突然提前,李大海是因为,也许是因为心太软。
张子子的大学在南方,李大海的大学在北方。张子子在李大海的毕业留言册上写着:胖大海,自古才子无胖子,祝你早日减肥成功,身边美女如云!张子子在大学里还是那个留着短发,瘦骨伶仃,喜欢毒舌的女生。她每天在社团,实验室和图书馆之间奔波,忙的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好吧,其实是根本没人追。张子子一点都不灰心,她最喜欢的电影是哥哥的《金枝玉叶》,觉得总有一天会遇到自己的顾家明。李大海一直给张子子写信,写他听到的一首歌,看到的一处风景,遇见的某个人,发生的某件小事,信里的笔触细腻柔软。张子子给李大海回信:距离果然产生美,胖大海,没想到你变成了一个温柔的胖子。
2003年4月1日,张子子给李大海打电话:“胖大海,哥哥走了,我很难过, 很难过!”那一整天,张子子茶不思饭不想,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无法自拔。第二天早上,张子子饿的头晕眼花,走路打飘,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的她以为自己饿傻了:站在门口的是胖大海,不是,是一个和胖大海长得很像的瘦子。那一天,李大海陪着张子子吃遍了学校附近的小吃,还陪着她在KTV把哥哥的歌唱了个遍,唱的声嘶力竭,唱的泪流满面。李大海走的时候看着张子子欲言又止,张子子觉得瘦了的李大海比以前深沉了许多。
大四毕业前,李大海给张子子写了一封长长的情书。张子子感觉到李大海喜欢她,是在2003年4月1日那天。其实,李大海开始喜欢她,是在1998年9月1日,高二同班见到她的第一天,李大海说:那个短发的女孩,一个人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窗外的阳光,嘴角绽开一抹微笑。
张子子被李大海的深情吓跑了。她从来没有那么慌乱过,她对好多事都还不确定,所以她换了手机号码,和李大海断了联系。毕业后的张子子留在了那座南方城市。她没想过自己的生活有一天会变得那么兵荒马乱:交往了一年的男朋友因为劈腿和她分手了;因为和老板发生争执一气之下辞了职;在公交车上被偷了钱包。在张子子穷得连房租都快交不起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李大海。张子子一瞬间确定了一件事,她一边骂自己胆小鬼,大坏蛋,一边拨那个两年都没有拨过的号码。电话接通了,张子子小心翼翼地说:“李大海,我想你了!”
见面之后的李大海有点冷漠,他在一所重点大学读研究生。他给张子子做了一顿饭,留下了一些钱,就准备回去了。果然还是迟了,张子子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了无生趣,因为她弄丢了那个对她最重要的人。李大海走了之后,张子子在沙发角落里发现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一句话:张子子,只要你说“我等你”,毕业了我就来你身边!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李大海还是那么腹黑,张子子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穿着拖鞋就往外跑。
赶到车站的时候,张子子一下就看到了那个现在和她一样瘦骨伶仃的背影,张子子隔着人潮大喊:“胖大海,我等你!”
人世间的悲欢,不过由身边的几个人决定。 没有声势浩荡,我只想许你一段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