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 ‖ 绝色巫山(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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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你更懂巫山!
去巫山,天色将晚。落日早不知去向,只有快圆满的月像薄薄的剪纸被看不见的一双手,飞快地贴在一重一重黛青的山峦间,然后又速捷地撕掉。如此反复。我举起手机想去“逮”它,月亮却总像我的灵感,与我兜兜转转:以为抓住了的,不过是些浮光掠影的碎片。
巫山月,一种寓言式的东西,带着我有些迷迷盹盹地进入了巫山。
(音频/麦恬时空)
4
宋玉美丽的文字山呼海啸地滚滚而来,瑰丽的幻景袭卷了凡人庸常的思维。且不说宋玉对人神交合赋予的古老而庄严的宗教热忱给了我们多少启迪——人与天地的沟通才能使雨水充沛、万物生长、五谷丰登;单是令我们想象一下人神交合的场面,也会让我们的小心脏如飚上了高音,无法着陆了——那会是在岌岌可危的高峰之巅,甚或,就在云端之上?那种悬空的翻腾弄出的动静大概要世间地动山摇了吧。
宋玉真敢下笔!
我一直觉得,宋玉是文学意义上那个巫山梦幻国的始作俑者、缔造者。没有宋玉,没有他的《高唐赋》《神女赋》,就没有了千百年来令文人骚客津津乐道咀嚼着的那些个话题。也不能让风高浪急、曲折危险的狭窄巫峡,成为历代诗人们亮相的丅台——李白来了,骆宾王来了,孟浩然来了,白居易来了,刘禹锡来了,陆游来了……他们甘愿担着性命之虞也要穿越大半个中国来到巫山,已无关睡与不睡的形而下,倒真心“只为阳台一片云”。所以,他们行到巫山必有诗——这里的山水、故事自带诗歌强大的磁场。他们被紧紧地吸住,不带任何杂质了,惟余一场诗人与诗对饮的宴席……中国的文人除了需要陶渊明的桃花源来解决他们对不堪现实的逃避,也需要宋玉的巫山幻景来刺激他们才情的荷尔蒙。只有诗让他们感到自己活着,并且在天上。
神女,这个住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的女子,是宋玉奉献给巫山的神祗和守护者。也是他为中国文学奉献的一尊自由女神像。在他之前,还没有哪一部文学作品如此激情澎湃又详尽细腻地描写、歌咏过女人。要知道,那还是中国的上古时期。女人连个正经的名字往往都不具备。诗经里的“所谓伊人”也只是蒹葭苍苍的水边遥远而模糊的背影。而宋玉却给了他梦中的女人全方位的镜头——远观,近睇,毫发毕现的特写:她心跳的律动,呼吸的起伏,衣衫的飘拂,环配的叮当,一颦一笑,千娇百媚……她多情时,愿荐枕席伴君朝暮;不悦时,“薄怒以自持兮,曾不可乎犯干。……欢情未接,将辞而去。”这样的女子,即使是经历两千年的飞越,谪落于我们今天的烟火人间,仍堪称为女神——一位能自主支配自己灵魂与肉体,绝不因权利、金钱割让自己领土的女人,她的尊严真是高不可攀。
神女峰远眺
每次去巫山都会眼巴巴找寻神女峰,这几乎成为去巫山的一种仪式。此次恰好落脚在神女峰对岸的山下。隔着湍流急骤的长江水,隔着懒懒冬日漫不经心洒下的几缕阳光,去看高处的神女峰,它几乎是被冷冰冰的灰色紧紧包裹。或许就是这样坚清的色彩一巴掌把我推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多少有些清醒了——因我只是在寻找一砣奇石,并非在仰视一位女神,她当然会“迁延引身,不可亲附”…
好姑娘,谁让您站那么高,似乎已站了永恒?
神女自然不会理会这些ruozhi的问题。她只管站在那里,站成了陈子昂的那首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事实上,她早在陈子昂诞生前就站在那里了。我甚至怀疑,她是否已在宋玉之前就已抵达了自己的位置——当初,她就是巫山众峰中最婀娜风流的那一座。逆流而上的宋玉仰头看见她,天雷勾地火,恍惚间难以辨别其为石乎?人乎?神乎?接近天际、接近诡谲云雾的东西,谁又能看得真切?宋玉只能目瞪口呆。崇尚老庄哲学的他,想象自己是扶摇直上的大鹏,飞至神女峰上,用两场美不胜收的梦向神女致敬……
神女峰究竟是谁的化身?宋玉笔下那位主动与楚怀王交欢,却坚拒楚襄王的佳人?帮助大禹治水的玉皇小女儿瑶姬?盼郎不归、泪尽而绝的山野怨女?谁能知道呢,这恐怕是造物主也无法回答的千古之谜。巫山人愿意揣着这个无解的谜,嘴角浮着神秘的笑意说一句sorry,无可奉告。因为,当他们把神女峰当成自己的守护神时,早就懂得信仰比“科考”更迷人,更具有价值。
我想,假若舒婷现在来写《神女峰》,或许再不会祈愿她的神女从高处扑将下来,找一个男人肩头靠靠,痛哭一晚。诗人会让神女坚守自己的位置,咬紧牙关独自去承受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和狰狞的电闪雷鸣。因为已阅读了人生大江大海的舒婷肯定知道,男人的肩头不可能是女人的家园,“新的背叛”里永远不该包含女人自己的独立与自由。
神女站在高山之巅上展览千年又如何?她成为了女性这种人类成长与文明进化的楷模,不依附、不屈从、不卖身……她注定孤独也注定自由。但她是胜利女神,任意来往于天地之间,小凡间的恩怨情仇为一地鸡毛。
5
很奇怪,在巫山的两三天竟无夜雨。倒是月亮满满一轮,无懈可击。升起来,也不奔高空而去,只在山巅徜徉。其身形的巨硕,色泽的金黄,模样的勾魂,只可以用一词来形容才能状其貌——绝色。
绝色,极端到令人绝望的颜色与品相,天地独造,世间无双。而巫山、高唐、宋玉、神女、雨云,这么一个组合竟是无法拆分,更无法批量生产的。
美的东西彼此相遇,竟是一种连环套。对岁月的杀伤力,也绵长得令人绝望。
巫山以一轮清亮的满月来与我们作别。巫山啊,就这样有情有义,有始有终。(完)
——作者吴景娅简介——
中国作协会员,重庆作协主席团成员、散文创委会主席,重庆散文学会副主席。已出版《镜中》《温柔的西部》《男根山》等作品。曾获第四届冰心散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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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编:刘庆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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