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旭升 | 空 巢
“22床，你今天没有针了，昨天已经通知你今天出院了，等会去把出院手续办一下。”护士戴着口罩，看不出她脸上的任何表情，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着，“其实你的出院手续很简单，不用再交钱了，把你的个人物品整理一下，等会还有新病人进来呢。”
22床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小声嘟囔着：“我感觉还没好彻底呢，咋就叫我出院呢？护士，你能不能给主治医生说一下，让我再住几天？”
“你其实也没啥大病，老年人常见病，给你开了些药，回去慢慢休养吧。家里凉快，空气好，别在这里受罪了。”护士耐心地劝解着。22床见哀求没用，只好背起行李极不情愿地走出了病房。
“唉，真是怪了，还有心甘情愿住院的，还想多住几天呢，我一天都不想住了，咋不让我快点出院啊？家里一大堆活，孙子也没人照看，我都要急疯了。护士，麻烦你问一下医生，我啥时候出院啊？”24床的老大妈焦急地问护士。
“大妈，你不要急，你的肺部还有一些炎症，再挂几天针，等你好了再回家看孙子，好吗？”护士温言细语地劝解着大妈，“你和22床不同，他是我们医院的常客了。听说他曾当过兵，一辈子也没成家，无儿无女，至今享受着退伍军人、建档立卡户、低保户等多个待遇，住院不花钱。他身体结实着呢，要说有病，也只是老年人的常见病，完全可以在家吃药休养，但他一个人在家呆不住，医院人多，所以就隔三差五地来住院，一年要来五六回呢。”
“唉，也是一个苦命人啊，怪不得老汉话多的，我有时感觉有点太婆烦了，有几次我都想说他，幸亏没有。”老大妈感叹道。
护士给24床挂完吊瓶，问道：“你儿媳今天来吗？你这情况必须要有人陪护呀。你看昨天你去上厕所，都滚针了，多可怕啊。”
“她来不了，儿子去新疆打工了，这几天花椒红了，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今天还叫了几个人帮忙摘呢，中午要给摘椒的人管饭，下午还要收椒，然后去卖，两个孙子也没人管。唉，都怪我，咋不死呢？把娃伙害的。”
老人说着说着眼里竟涌出了泪花。“对了，我女子吃了午饭就来了，她在西街卖菜，昨晚还给我打电话了，说她今早起来早点摘菜，早点上集，早早卖了就来陪我。”
“你住院了，还卖菜？你一家子人都忙的很么。你看你昨天滚针了，要不是我发现早，多可怕啊？”23床的护工有些愤愤不平。
“唉，菜到了成熟期，一天一个样，不及时采摘，长得太老了就没人要了。摘下不及时卖，就不新鲜了，也就不值钱了。她屋的收入全靠那一亩多大棚菜呢”
“那你就自己多操点心，不要睡着了，吊瓶药水快完了，要及时叫我，空气进入血管可就不得了”护士对老太婆叮咛说。
“不要紧，我们都操个心，到时叫你。都是病友，应该的。”23床看起来是一个知识分子，戴着眼镜，正在看书，这时也摘了眼镜，揉了揉眼睛，笑着对护士说。
然后他又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那个护工说：“他姨，现在针挂上了，也没啥事了，你去给咱在买点水果，下午有几个朋友说要来看望我，咱要招待一下。”
“唉，你呀，前天儿子给你寄来的那箱苹果多好啊，可惜你都分给大家吃了，现在又要用钱去买，可惜的。”护工摇着头，但还是接过了钱，走了出去。
“还是你活得好啊，还请了护工。”24床的老太婆羡慕地说。
“唉，不请有啥办法呢？老伴走得早，儿子一家都在国外，语言不通，没法交流啊，更不用说一起生活了，每次和孙子视频，还要儿子当翻译呢。”说起孙子，老者脸上充满了笑意，两眼都眯到一起了。
“这次我洗澡时不小心摔倒了，小腿骨折，可能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只好请人了，还好，这位护工人勤快，心底善良，照顾得很好。”老者顿了顿，又说：“唉，她也是苦命人啊，儿子一家在深圳工作，儿子请她去看孙子，但老伴不会做饭，一天胡日鬼呢，她不放心，也和儿媳关系不太好，现在孙子上幼儿园了，她就回来了，让老伴去接送孙子。但一个人在家也心急的不行，就来医院当护工了，一是给自己挣几个零花钱，二来是医院人多，解心慌哩。”
“唉，你说人老了咋就都活成这样了呢？”24床神色凄凉，似乎有些忧伤。
这时，又有新的病人入住了，随行者有三四个人，在办完各种手续后，仅剩下了一个小伙子，还是一个在校大学生，是病人的侄儿，刚好暑假，来照顾几天。
唉，又是一个空巢老人……
作者简介
卢旭升，网名永不言败，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喜欢在闲暇之余，徜徉于文学殿堂，用文字记录自己的心路历程，描写大自然的诗情画意，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聊以自娱，倍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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