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姗:她最终把自己爱死——读《影梅庵忆语》

她最终把自己爱死

——读《影梅庵忆语》

美国(定居)  苏姗

  近段时间在读明末清初才子冒襄的《影梅庵忆语》。在读这本书之前对他们两人的故事了解甚少,偶尔从其它书中看到他们的名字总是联袂出现时,所能联想的脚本是才子佳人历尽万水千山最终修成正果的皆大欢喜,加上“字字啼血,情深意切”宣传嘑头,以至从一开始就有了很高的预期——小女人那种。如今文章读了,感觉却是这“最真挚的忆语里,藏着最大的谎言”。
  今天,我也来凑凑热闹,说说这篇忆语给我的感受——以一个女人的视角,站在去爱和被爱位置。
  说实在,说到情感共鸣,我是没能感受冒才子是“如何刻骨铭心地思念,情深意切的哀悼”。相反,我甚至怀疑,这样一篇忆语,它的目的性远大于情感伤痛的渲泄。
  我无意找茬,只是同时女人,无法挥去心中的戚戚。在我看来,冒襄由始到终都没有爱上小宛。
  虽说爱与不爱只有当事人才最有发言权,但局外人还是可以从一些小事情上解读其所释放出来讯息。
  其一,爱不需理由,但不爱却可以找很多理由!
  冒襄当初拒绝小宛相随的理由很多,譬如说赶着去见父亲,赶考,回家照顾老母亲等。最后,对小宛的逼婚,他难为情地道出重点:”你欠人家这么多钱,我上哪弄“?是冒襄拿不出这些钱吗?未必,人家一早划好了不付出的底线:你要上赶我也不拦你,在金钱上我是不会付出的!
  事情的发展是他们相熟的文人雅士看不下去了,进行了”募捐”。所以,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小宛是别人送给冒襄的“大礼物”。有句洋谚语说到钱是 Easy comes, Easy goes 。说到爱情和婚姻这道理同样适合:但凡太容易得到的,也就不会被珍惜。冒襄连替她赎身的钱都不肯出,说爱,恐怕上帝听了也会发笑。
  其二,因为不爱,所以才会恣意贱踏爱!
  “此百五十日,姬仅卷一破席,一横陈榻旁。寒则拥抱,热则披拂,痛则抚摸,或枕其身,或卫其足,或欠身起伏,为之左右翼。”“ 余病失常性,时发暴怒,诡谇三至,色不少忤,越五月如一日”。“惟跪立我前,温慰曲说,以求我之破颜”。小宛爱冒襄是无可置疑,但冒襄爱小宛吗?如果爱,为何他会忍心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为自己遭罪? 甚至体罚她?
  用现在的两性观点来看,冒襄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高高在上是因为倚仗小宛对他深深的爱。但是,私下也认为另一不可忽视的因素是来自当时社会对男人的纵容。古代的男人,尤其是有点金又有点才的男人,就算已三妻四妾,没有谁不在外掂花惹草。为什么?只因为古代的男人无论怎样始乱终弃、寡情薄义都没有相应的制度去监督和制约他们,甚至连社会與论的谴责也没有。于是,间接地,没有抗争能力的女人只能沦为草介,如小宛。
  从一开始,小宛这边落花有意,冒襄那边流水无情几乎所有旁观者都了然于心,要不然就不会有众人倾囊相助赎身之举。这难道小宛自己没感觉到吗?以她的文艺和聪慧显然是不可能的。但若如此,既然一片丹心付沟渠,为何小宛仍将冒襄你千里逃循,我小宛万里追赶进行到底呢?
  理由可能有三个:一是丧母之痛,急欲逃离伤心地。二是冒襄确实满足了她梦中情郎所有条件,以至她对冒襄死心塌地。三是文青率性而为的通病,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同时,也傻傻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所以,事隔三年后的第二次见面,小宛直接开门见山对他示爱。有了前车之鉴,所以她急不可待要牢牢抓住眼前这个可以带自己远走高飞的男人。令她意外的冒襄拒绝了她。不止一次,是N次,而且是在她做出无论是那个时代还是当今都算惊世骇俗的千里追赶,甚至以死相逼的行为后。估计单纯、率真的她根本不相信,自己从来都是一大堆男人围绕着团团转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失灵了呢。她其实不明白,她越是主动,在冒襄那边就越掉价。
  冒襄本来就是一个务实派的人物,他的务实从两件事上可以管中窥豹:第一件是他对家里安排同是望族的娃娃亲一点也不抵触,相反,对原配的态度是恭恭敬敬;第二老调重弹,他拒绝拿钱替小宛赎身。
  既然后来是历遍千山万水最终夙愿以偿嫁了进门,如何短短九年光阴便撒手人寰了呢? 看得出动荡的社会背境是推波助澜的关键。生活环境已如此险峻,对一个女人来说,如果更感受不到可以倚靠的力量,也无法抓住所爱的人可以抱团取暖的话,那就不仅是“如衣败絮行荆棘中”了。几次危难关头冒襄弃她不顾,这种精神上打击就足以令一个以爱为己任的女人生无可恋。日复日的情感失落和压抑,精神和现实双重煎熬就这样把一个女人二十八岁的美好年华从里到外、从精神到容颜到生命彻底地击跨。
  不可否认他们也有过红袖添香的和美日子,但九年的婚姻生活给人的感觉是小宛在拼了命地付出和讨好,以至最终香消玉殒了。是什么原因令那个曾经色艺冠绝、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女孩爱得如此卑微,主动低到尘埃里去呢? 根源还是因为没有底气。
  一个女人,在那个时代如果能活成意气风发,估计得具备些条件。譬如出身名门,譬如得到有权力男人专宠,而且第二个条件够比第一个更为实际。回头看看小宛她是哪个条件都够不上。冒襄不宠爱她不是因为她不够娇和俏,是他骨子里“家花”与“野花“的傲娇,是他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贱性,外加自恋的人格。当然,人家有资本:飘逸脱尘的外表,官宦之后的出身,名扬天下的文彩。也正是冒襄天生务实又自恋的性格外加自身的优势和光环才更加剧了小宛在他面前卑微如尘,正如小宛自白“敬君之心,实逾于爱君之身”,也许也正是这种敬慕的情结支撑着她走完那凄美短暂的一生。
  她幸福吗? 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她还会不会作同样的选择呢? 她是否感受到太悬殊地位就是横亘他们之间那道难以逾越的屏障?如果她当初选择一个平庸的男人,说不定会被捧在手心珍惜着呢。
  也许用现在的视角和观点去看那个特定的社会问题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建设意义,毕竟要从一个时代中”抽脱出来“而生存并非易事。不过还是认为,无论是在男权至上的古代还是以经济为主导的当今社会,以不对等姿态开始的婚姻在婚后关系都更容易陷入不和谐的沼泽。因为无论是跪着的弱方还是居高临下的强方都别扭着,而正是这种盖都盖不住的别扭,令婚姻生活缺失最为重要的元素——自然度和舒适度。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素薇,笔名苏姗,定居在美国。文字爱好者,愿与文友们分享庸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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