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 子:胆小鬼

胆 小 鬼

山东德州 橘 子

  我若说自个儿是个胆小鬼,认识我的人可能不大会相信,一准儿会斜愣着眼冲量着我说:“人长得五大三粗,嗓门儿比高音喇叭还要高俩调儿,尤其是那粗犷的笑声,半夜能把死人吓活喽!咋看也是挺彪的人儿啊!”。嗨!给您说吧,那是他们没见过我吓怂包了的样子。咱先从小时候说起吧!

  我打小就娇惯,别看是个丫头片子,爸妈拿我当个宝儿。谁知越是娇惯我越像个赖猫,见不得风,着不得雨,整天赖在我妈怀里。有一次我在我妈怀里打盹儿,二婶子来我家串门子,一进院儿就喊了声:“大嫂子!”,就这一声把我吓着了,连哭带叫,蹬着腿儿地闹。后半晌我竟发起了烧,这可急坏了我妈,又是请神儿又是送鬼儿,折腾了一通,二婶子又搭上了十斤鸡蛋,这才算完。打那以后,我在村里可出了名了,都说我胆儿小得,说句话都能吓着。

  别看我胆儿小,个子窜得是真高,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扎。七八岁的时候,我和我妈通腿睡,脚丫子都伸到我妈嘴巴子底下了,我妈说:“赶明儿去西屋的小床睡觉去吧,我可不想啃臭脚丫”,我一听吓得赶紧把身子蜷成一个蛋儿。就这么着,又在大床上赖了两年。十岁那年,爸妈合伙动员我去西屋自个儿睡觉,我又是哭又是闹,但这些都没见效。没辙了,我提出了一系列分床睡的要求:床头上要放那个毛绒狗陪着我,我要盖那床印着小狗熊的被子,对了!我还要一盏橘红色的台灯,就是二丫家那样的。这次爸妈是铁了心了,不到半日,我的这些要求就都落实了。当晚就把我按在了小床上。那一夜折腾得我妈不轻,我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吃鸡蛋糕,一会儿又要上厕所,说实话吧,这些都是借口,其实我是害怕,害怕一个人待在小黑屋里。这种伎俩又用了几天后,就失效了,任凭我再怎么喊,我妈不也过来了。于是我又想了个招儿,亮着灯睡。就凭我妈那过日子的脾气,我就不信她不过来关灯。亮灯睡觉这个臭毛病持续了好几年。每次我妈过来关灯的时候,我都能感觉的到,她会先掖掖我的被子角,有时候还会摸摸我的头发,每回儿摸我头发的时候我都闭着眼偷笑,最后关了灯,我妈回屋了。

  这期间我也干过一件胆大的事儿。那年麦收,麦粒刚进了场院,我爸就病倒了,我妈在家伺候他,场院里的麦子没人看啊!要知道,这可是一家人一年的指望,万一被人偷了,被牲口糟蹋了,那还得了!看着爸妈愁眉不展的样子,一种从未有过的英勇气概油然而生,我长大了,到了为家里分忧的时候了,“放心吧!夜里我去场院看麦子”,话一出口,爸妈一下就愣了,我妈说:“你不害怕?自个儿在西屋睡都害怕”,在我再三拍着胸脯地请缨下,家里才答应让我去看麦子。吃完晚饭,我妈抱着被窝卷送我去场院,把被子放进提前搭好的窝棚里。望着我妈为难的神情,我像个假小子一样,拍拍她的肩膀,豪气冲天地说:“这里就交给我啦!”。我妈一走,我的士气就泄了。这个场院是队里的,很大的地界。麦收就是虎口夺食,别人家的麦子头几天就晒干入了仓,现在只有我家的麦子还在场院里。五月的天儿,白天热,夜里凉,一阵儿风刮过来,路旁的杨树哗啦哗啦地响,月亮、星星好像也乏了,早早地躲进云彩里闭了眼。我的那个心啊,像揣着只兔子一样,扑腾扑腾地乱跳。看着远处的黑影忽悠忽悠地飘,吓得我一头钻进了窝棚里。我静静地在窝棚里坐着,支棱着耳朵,听听哪哪都是动静:扑塔扑塔!好像是脚步声;哼哼唧唧!像是有人在说话;呜呜呜!又像是人哭。越听越瘆人,越听越害怕,我明显感觉到身上的汗毛一根根地都炸起来了。“他妈的!再这样下去非得疯喽不可”,骂了句粗话,我一跺脚出了窝棚。在场院里,我绕着麦垛转圈儿,为了壮胆儿,一边转圈一边唱歌,童谣、儿歌、流行歌,好听的难听的,通通唱了个遍。折腾了多半宿,嗓子哑了,腿也拖不动了,躺进窝棚里就睡着了。第二天早晨我才发现昨晚吓得都尿裤子了。本以为年龄越大胆子也会越大,还是不成!我反而是胆子越来越稀松,心越来越小了。尤其是近年来爸妈年岁连长,离家在外的我每次打电话,最害怕的就是听到爸妈咳嗽。那次我爸在电话里咳嗽了一声,吓得我连忙问:“爸你感冒了吗?快量量体温烧不烧,家里有感冒药吗?多喝水啊……”,没等我唠叨完,我爸噗嗤一声笑了,说:“傻闺女,看把你吓得,我刚才喝了口水,呛着了”,电话这头的我,拍着怦怦跳的心脏,心里默念:谢天谢地!

  现在就连我女儿都笑话我胆儿小了。她下班回来一晚点儿,我的心就跐溜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跑到楼下,脖子伸得像长颈鹿,眼珠子都不待动一下的,一直看到她的身影才放下心。

  细数这些年的过往,一桩桩一件件,我承认自个儿的确是个胆小鬼。唉!这辈子这胆儿是喂不肥了。

责编:丁松    排版:何苗

作者简介

  

    鞠迎春,笔名橘子,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常见于《山东工人报》《齐鲁文学》《清音书声》《德州日报》《德州晚报》等报刊。

孔雀文化投稿须知(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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