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院黄昏雨：养猫记

养  猫  记

山院黄昏雨

　　作为一个生在农村的孩子，我小时候其实还蛮开心的。姑且不管房屋如何的破旧逼仄吧，院子是宽阔的，几棵枝繁叶茂的树，一畦绿油油的菜，枣花香喷喷的，槐花甜丝丝的，石榴花红艳似火，地上跑着觅食的蚂蚁，墙根藏着弹琴的蛐蛐。

　　妈妈爱动物，家里总是热热闹闹，六畜兴旺的样子。成群的土鸡抖着鲜红的冠子，咕咕叫着，扇着翅膀，到处刨食，还有一群五彩斑斓的小鸡跟着母鸡们奔跑，好像很多轻盈灵动的小精灵。间或一群油光水滑的鸭子混迹其中，猪圈里还有一头大黑猪，摇晃着大蒲扇一般的肥耳朵，每次喂食它都一头扎进槽里抢吃，好像一个饿了三十天的流浪汉，饲料倒在它的脑袋上也不在乎。

　　妈妈不养狗，因为狗总是要掐鸡的，鸡是她的心肝宝贝，一家子吃鸡蛋都指望它们呢，不过我们养了很多次猫。是的，不是很多只，而是很多次。

　　农村有句俗话，狗是忠臣，猫是奸臣，猫儿没有家庭观念，经常会逃跑，抛弃自己的主人。不过，在农村，养猫的人家是很多的，因为农人的房子里免不了衍生可恶的老鼠，它们偷吃粮食，咬坏衣服，而作为老鼠的天敌，猫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我妈说，猫儿威武地喵喵一叫，老鼠就能吓破胆。

　　我家最初养过一只大花猫。这是我家养的第一只猫，也是养得最久的一只猫。它恪尽职守，经常夜里出去巡逻。不管是月明星稀的晴好天气，还是狂风大作的恶劣天气。黄昏降临了，它悄无声息跑出房门，跑进黑暗里，凌晨三四点才回来。

　　这只猫跟我最亲近，它巡逻回来的时候，总是跳上我卧室的窗台，敲敲玻璃，我立刻醒了，我伸手拉开最下面的一扇小窗户，它敏捷地钻进来，身上的毛又潮又冷，带着夜的寒气，可是我不嫌弃。它熟门熟路地钻进我的被窝，蹲在我的胸口上，不久就呼噜呼噜打起鼾来了。它的身体渐渐温暖，好像一只小暖宝，传递给我柔和的温度。

　　这只猫为我们家效忠多年，是我的心头所爱。可是它终究逃不过宿命的安排，在一个雨夜执意地出去了，再也没回来。不知道是迷路了，还是被人所掳。

　　自由游荡的猫被人所掳是常有的事，自家的猫丢了后，我家也扣押过一只过路的猫。我们千方百计接近它，讨好它，想跟它表达善意，建立友谊，让它放心住下来。不过一切努力好像都是白费的。它拖着我们拴在它脖子上的绳子和一只拖鞋，嚎叫着满屋子乱跑，上蹿下跳，快如闪电，翩若惊鸿，一家人同样惊叫着在后面追它，唯恐它打碎了我们家的油灯，暖瓶，和别的盆盆罐罐。

　　后来它终于从房子里逃出去。迅速地跳上墙头，不见了。我们无奈长叹，可惜那只被它带走的拖鞋。我们还担心这只焦躁的动物，带着绳子和拖鞋，别被挂在哪儿了才好。

　　后来我们养了第3只猫。这只猫不捉鼠，并且史无前例地馋嘴。如果没有肉末儿掺在馒头里，它是饿死不吃饭的，就这么有骨气。那个时候人尚不能温饱，哪有这么高档的食物给它?它越来越瘦，终于死掉了。

　　若干岁月过去了，断断续续又养了几只猫。随着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餐桌上天天都能见到荤腥。猫儿的食物丰富而美味，它们不用辛苦去打猎，也能吃饱，甚至吃得更好了，难道是因为这个吗?它们捉老鼠的天性渐渐退化了，有的猫，都不认识老鼠了，有时候，即使把猫投掷到老鼠身上，它不觉得那是它应该追逐和消灭的天敌，它反而吓得逃跑了。

　　猫儿在我们的生活里，变成了萌宠一般的存在。昔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壮志豪情不复存在。它们吃了睡，睡了吃，贪馋，懒惰，追求个猫享受，再无猫生追求。更过分的是，它们比老鼠的破坏性更强了。

　　端到餐桌上的火腿，鸡鸭鱼肉，一个转身的功夫，就被家里的猫叼走了。即使藏在橱子里，它也会想办法弄出来偷吃掉。

　　失望之余，我要对家里猫咪进行强化训练，饿着它，逼着它去捉老鼠。可是，它趁着家里没人就逃跑了，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我。

　　那个春节，我在院子里收拾一条大鲤鱼，去房间里拿了一把剪刀回来的功夫，院子里的鱼不见了。我惊讶地看着一地鳞片，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呢。我追出门去，发现有两只猫已经跑出好远，它们一只咬着鱼头，一只咬着鱼尾，并肩作战，把我的鱼抬走了。这不会说话的动物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拼命追上去，夺回了我的鱼。

　　猫心不古世风日下啊，猫儿是如此，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俗话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很多人在艰苦生活中尚知奋斗，却在安逸中丧失了艰苦朴素的精神，忘掉了初心和使命，甚至蜕化变质。

　　后来，我再也不养猫了。

审稿：丁松　编辑：夏显亮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山院黄昏雨，山东德州人，德州作协会员。业余爱好写作，作品散在于报纸副刊和微信公众号。